“不,也不能说是缘,因为这里面不存在或然性,只有必然性——应该说是联系,而且是千丝万缕,割舍不断的联系。”
“完全都是偶然。”我只能这样随意敷衍。对方既然是精神不正常,总不能和其发生抵抗,这样方能以策万全。
“不是偶然,因为你注定是要来到这里——因为你注定和这里有割舍不断的联系。这是命中注定,不是偶然。”半寿愁眉苦脸的说,说着说着,随即陷入了冥想状态,只是叹气,再也对我不加理睬。
这人真的有病。
我小心翼翼的处理一切,务求不要惹上麻烦才好。
“那么……”我犹豫着,尽力稳妥的选择着措辞。
半寿微微扬起脸来,看着我脸的方向。他双目失神,完全失魂落魄。要是形容起来的话,就好像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视力完全丧失退化。
“那么……”
“……”
“你真没什么话要我对她转达?”
“刚刚已经说过了,”半寿已经坐到电脑跟前,眼睛失神的盯着屏幕,右手手掌也已经抓住鼠标,“我在这里,只是等你而已……其实也不是等你,只是因为我居于此地,而你注定和这里有割舍不断的联系,换而言之,我们终究都要碰面,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哦,没话转达那就算啦。”我耸耸肩膀,“我要走了,就此告辞。”
“你要往哪里去?”半寿的眼睛再次从屏幕前微微抬起,朝向我的方向。他的眼睛真的空空洞洞,不光无神,好像空洞的什么也没有一样。一股寒意从我心底缓缓升起,从而不敢再跟他对视,随意别开自己眼光。“当然是回去,如果没有其他事情……”
半寿的表情漠然,但总体显示出一点失望。他朝着身后抬起右手,朝我摆了摆手?抑或只是放松一下肩膀?随即身子前倾向电脑屏幕,眼睛再次回到上面。从我站立的角度,映着显示屏的荧光观察,不光他的脸色苍白,眼睛里面也没有正常的反光——那两个应该是瞳孔所在的地方,完全漆黑一团,仿佛早已中空。
我再次情不自禁的低下头,移开自己的眼睛。
半寿已经不再说话,荧光屏微弱的辉映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无神的眼睛。一瞬间,我忽然很想开口问他,为何不设法离开此地,但随即想到这和我毫无关系。
总之,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我转身,毫不犹豫的走向来时的门口。当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那个念头却没有来由的再次涌上心头:“为何他不离开此地?为什么……”
“没用的。”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悲哀的犬吠。那声音是如此熟悉,如此震颤我的心地。
但是我没有回头,继续毅然决然的向前走去。
难道它也来到此地?
怎么可能?
可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
什么可能是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是可能?
一切都没有必要,没有差别。
随即,一声之后,再无动静。我也再没回头,再没犹豫。
这样做是对是错?是故作清高,还是早已麻木?
不再思考,因为这一切都没有必要,没有差别。
出口就是入口。从什么地方进来就只能从什么地方出去。不是没有回头路,而是只有回头路可走。无可奈何,奈何无可,也无不可……人无法回避自己走过的,就算想要一往直前,可惜只有回头路走。因此只能面对过去,螺旋循环,周而复始,因此不能出错,否则面对前愆,只能情何以堪。周而复始,螺旋循环。这就是人类所谓进步,所谓超然。不能不超然,因为不能不超然。不超然只有自己受苦,情何以堪。因此人生才都进步了,升华了,不进步不升华便难以慰藉心灵,所以无论如何稍有变化便说是进步升华,哪怕完全没有变化也说是进步升华,前提是没有变化就是变化,这全亏了哲学的功劳;姑且不论这变化到底是往何处去。所以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情感服务,为了人类的私欲服务,就好像短毛犬用温润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虽然痛苦,但也快乐,说是快乐的痛苦着,毋庸说是痛苦的快乐着,为了痛苦而快乐着,为了慰藉自己,为了活下去而快乐着。这之间存在着让人难受的因果关系。让人别扭但却又要必须存在,这是人类生存下去的必然动力,也是所谓人类顽强的生命力……总之,我离开了这里,因为最终终要离去,因为不光是我,所有人最终都要离去。大家都默默坚持着,沿着自己的生命轨迹,一往无前的周而复始,走在回头路上。
我走出了半寿的房间,逆向走到第一个岔路口,随即选择刚刚没有选择的岔路,然后一往无前的默默走去。前方又出现了大约两三个分叉的路口,我都随意的选择,最终来到了熟悉的电梯间。坐电梯下楼,到大厅,重新回到了熟悉的道路轨迹之中。正如先前我自己所说,只要往前走,最终会走到出口,也就是自己生活的老路上。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可以自欺欺人的高兴一阵儿,以为自己达到了超然。由此可见,自欺欺人就是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