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喜欢做饭,为我做饭,特别是早饭。每天早晨,当我醒来的时候她总是将厨房的事务忙碌已毕,而我的鼻尖不断向大脑传送豆浆植物性的香气,还有新炸的油条的香气。有的时候,不是油条,是煎馒头片和烤火腿肠的香气。总之,全都是油腻性的香气。除了豆浆,油条等主食的气味让我头疼难忍,但是又不能回绝她的好意。有时候我也会装作偶然,建议做点其他清淡的东西,她虽然不予回绝,但照样执迷不悟,不肯接受我的建议。问起原因的话,是因为她自己喜欢油腻。
“既然这样,就不要为我准备早饭。”我这样说。但她立刻皱起了鼻子进行反驳,她说她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饭,为其他任何人做过饭,只是在为我一人做饭。她喜欢为我做饭,而且喜欢做她自己最喜欢的饭。话说到这里,还有谁能进行理智性质的反驳呢?人家连自己的饭都不做,只给你一个人做饭,你还能再挑剔什么吗?如果挑剔不堪的话,那简直就不是理智者的所为了。情况又进展到了这样一个悖论:拒绝不理智,反而表现出不理智的特点。所以我只能忍受。由此观之,薇薇的又一个特点是关心我,却又固执己见。完完全全的固执己见。她是不是真的关心我呢?这又成了一个新的悖论。
总之,不管薇薇其如何处置,也不管除她之外的其他人如何处置,我仍然是一以贯之,执行我的原则,并且按照原则执行自己的生活。这中间并无滞涩。所谓我的原则,其实就是没什么原则,自然的活着。(至少是自己以为自己自然的活着)一些人或许认为我是懒散,一些人或许认为我是刻意,一些人会认为我是没有目标,一些人会认为我崇尚虚无,一些人以为我堕落,一些人以为我庸碌,一些人以为我看透世情,潇洒人生。总之,大家总要意见相左,莫衷一是,而无论如何也只是表达了他们自己的看法而已,对我丝毫没有影响,对世界也丝毫没有影响,对他们自己也丝毫没有影响,除了增加一些充斥生活的谈资。这一切都根源于不可知论。无人可以了解真相,无论外在的还是内在的。人类认知总是带有主观的判断,所以无人可以了解真相,真相存在于认知之外。所以大千世界才会纷纷扰扰,五彩缤纷,一百个观众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艺术由此而繁荣,精神由此而建设,欲望由此而蒸腾,世界由此而发展。因此,我尽量避免接触外部人或事物,避免以外部人的那种方式来和外部人建立交际和联系,因为没有必要,白费精力,你无法改变什么,又何必去试图改变?
因此,不做不必要的设想推测就成了我的原则,说白了就是不做不必要的梦。但是,正是因为遵从了这一原则,我反而有了自己的梦,和所有外部相关人或物都无关的梦。孤立的梦,不知其根源也不知其所往。
薇薇的爱好之一是喜欢下棋,无论是国际象棋还是军棋象棋,都无一不好,以我的水准来衡量,也是无一不精。自然,我的水准不高,也就是业余者中的业余级。所以很快她就放弃了和我对弈的兴趣,转而向着网络寻求刺激。按照她的说法,棋是一种修养,每一个棋子都代表了你心理的某种定位或者因素,怎样合理的运用这些因素,攻击甚而牺牲这些因素,便反应了一个人面对外部突发事件加以解决的能力。外部世界自然只存在人与人的争竞,别无其他。所以要想获胜,更多要面对的敌人还是自己。说是敌人,也不算确切,毕竟都是自己的心理因素,是自己内在的分解部,所以说成“协调自己”比较恰当。
“协调和自己对抗的自己。”我说。
“完全正确。”薇薇说,“大体就是这个意思。战胜自己就是战胜敌人,战胜外在,但是外在总是比你强大,所以说明你自己也正在逐渐变得强大。”
“……”
“而这样情况的前提就是要和外界融合唯一。”
“……”
玄学不是我喜欢的话题,因此从这里开始我转移了思绪。
薇薇的对手主要来自于网络,不知道在学校和俱乐部是否也有和她相适应的对手。总之,网络是个好的存在,因为可以让人无限展开自己的思绪情感和潜能——因为人人都是“隐形人”。一旦隐形,就可以不受周边环境和社会约定俗成的限制,尽力开展自己的行动,就好像电影中忍者或者吸血鬼那样“影的存在”。有光就有影。生命在日光中总是循规蹈矩,因为无所遁形。然而网络的隐蔽产生了“荫影”,这样每个人都能摆脱日光的限制,将自己的潜能和情感无限发挥。
在网络上,薇薇的昵称是“碁”。这是“棋”字的繁体,也就是旧时代使用的“棋”。碁在网络棋界非常有名,和另一位网络名棋手“半寿”共同支配“天下”。当然,这也是见不得光的“天下”,一旦见光就要烟消云散,化为子虚乌有。阳光就有这样的特性,控制一切事物的特性,使其不“逾矩”,甚而进一步约束,变得“中规中矩”,合乎规范。因此,阳光下的事物才是真正的事物,荫影中的事物都是子虚乌有的虚拟的事物,按照真实和虚拟的相互排斥性,真实就会对虚拟嗤之以鼻。因此,像“碁”和“半寿”这样的人物,根本不登真实棋界的大雅之堂,就算在网络上分享天下,还是被阳光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