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我自己说吧,”莉莉丝继续说着,“就算是我,永远不生不灭,永远保持这般美貌,永远被那天下生灵奉为女王,但是到现在心中仍然只是不快乐啊。”她的眼神空蒙,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一切都是虚无缥缈,没有一件是实在的,不,要说起来的话,也有一件是真正实在的,那便是孤独,永远的孤独。”她的话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孤寂和落寞,连马丁也是心中一动——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不光是自己,天下人谁又何尝不是如此?孤独,只有孤独才是永恒。一个人生活自不必说,纵然你儿孙满堂,家中日夜喧闹,但是孤独也仍然常伴左右。家人们走在身边,却始终要个人迈向个人的道路,所有人都有自己独立的道路,所有人也只有自己一条路可走。千万条道路从过去经现在蔓延向未知的未来,互相平行,就算挨得再近也永远不会交叉。在你的道路上,永远只有你自己独行,就算跛足跌倒,也只能靠你自己爬起来……
“有时候真的难熬啊。”莉莉丝悠悠叹了口气,眼神依然空洞迷茫,没有神彩,“有的时候……这种时候现在居然越来越多了……竟然时不时让我想起他来了。”
“他?是谁?”马丁情不自禁问道。
“就是亚当,那个呆呆愣愣的傻瓜。”莉莉丝淡淡说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要离开他,离得远到永远不会碰面才好。但现在却总是想起他来。那家伙一身的毛病,一声不吭像块木头,也不讲究卫生,老大的年纪了却还是经常胡子拉碴,留着鼻涕;好吃懒做,没事就哭,说话也结巴,没事还好放屁……简直是一无是处,让人厌无可厌。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厌恶从没正眼看过他,所以那印象一直很模糊,但不知为什么,过了这千万年以后,现在我的脑海中,他的形影居然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了,甚至甩都甩不掉……而现在的我也已经不再厌恨他了,自己还似乎疯了似的在记忆中不断寻找着他的形貌,想要把他拼凑得更清楚似的……”
“这或许就是爱的力量吧,隔了千万年才发现自己爱着对方,这种事应该也不算稀罕。”马丁插话。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心里发酸。
难道自己是在吃醋?不可能,自己怎么会跟一个最老的老女人去吃自己老祖宗亚当的醋?
……但这似乎也是事实。
“这不是爱情。”莉莉丝冥想了片刻,毅然决然地说。马丁心里舒服了一些——难道自己真的是在吃醋?“这一点我自己最清楚,”莉莉丝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感受,继续说道:“那绝对不是爱,只是一种羡慕和向往。或许这种懵懂愚蠢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也说不定,反正他完成了他的使命,和同样懵懂愚蠢的夏娃一起幸福地度过了一生,经历生老病死……”说着说着,她的眼中居然蒙上了一层薄雾,仿佛透过那亘古的时间看到了过去。“咳咳。”马丁干咳了一声,才使她收束住了心神。“对了,除了长生不死不行,你还能帮签约者实现哪些愿望?”“这个嘛,倒是不一定。”莉莉丝一回到了业务上,立刻又变得老练精干,“若是小一些的愿望,也就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愿望,或许帮你实现个千八百个也没什么,若是大的艰难的愿望,恐怕实现一个也是勉为其难。怎么,难道你已经想好了你的愿望?”“这个嘛,”马丁踌躇嗫嚅着,“也许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不过……不知道你能否帮我当上皇帝?”莉莉丝猛然一怔,随即摆出一副不屑神情:“这也是人情之常,请求恶魔办事的,不是追求寿命便是追求名利,而天下大名利所在莫过于帝王将相。只是不知你要做哪国的国王?”一听话头松动,马丁立刻来了精神,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这西罗马帝国……不知可不可以……”“好大的胃口,”莉莉丝也是一惊,“这罗马是教宗所在,梵蒂冈是神圣之所,你却要我这他们的死对头恶魔来帮你夺取他们的最高权位?”马丁硬着头皮:“要说教宗是神圣所在,倒也曾是事实,不过那已是遥远过去。现在教宗腐败,完全摒弃上天意旨,专门倒行逆施,好大喜功,自以为是,打着上帝的旗帜招摇撞骗争权夺势——这样的教宗自然已经不能镇服你们这些地狱恶魔,你又彷徨怕他作甚?只要帮我当了教宗首脑,我立刻便能扭转乾坤,让百姓尽得福祉……”莉莉丝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的那套借口我根本没兴趣听,但现实如你所言,要想夺取西罗马教皇地位也确实不是绝无机会。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孤注一掷,帮你一把——姑且一试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