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缺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在我的身上反复刮动,这一刻,他像是变回了过去的审问官,而我则是被拘束具重重封印在椅子上接受审问的犯人。
我想他一定是不会再将我列入曙光梦境进攻计划的名单了,非但如此,他对于我的看法也一定会发生大幅度的变化。在如今的他看来,这个情况就是过去被魔物魅惑的“魔人李多”在好不容易改邪归正之后又被恶魔所魅惑,还做出了那等堕落暴戾的行径。过去的我积攒的信用也会因此而荡然无存。
我必须进入曙光梦境找到“它”的手,如果无法光明正大地跟随安全局部队进入,就只能够想想其他办法。话虽如此,我也确实暂时没有构思出来靠谱的方案。
如果是过去的我,说什么都不会对列缺道出实情,至少不会在这个时间点说出来。因为在涉及到夺回“它”的手这一问题上,我必然会将其视为比什么都优先的事项。但是不知不觉地,我对于“它”的执念似乎没有过去那么绝对了。
是因为我知道了“它”其实是来自于外宇宙的鬼魂,是从一开始就处于死亡,会为生者的世界带来无穷灾祸的,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存在体吗?我想不是的。我从很久以前就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它”是毫无生机且危险至极的怪诞之物,即使如此,不,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无法自已地爱着“它”。
说不定是因为在除夕夜,我第一次做出了不选择“它”的选择吧。从那时候起,我就感觉自己像是稍微地脱离了某种本以为永远也无法脱离的执念。
列缺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沉吟,片刻后才重新看向了我。
“乔甘草在报告里说,很可能是海妖对于你的魅惑仍然在你的意识里存在着后遗症,而咬血为自己施加的恐怖谷效应幻觉则将其重新激发了。我也与乔甘草有着相同的看法,同时这意味着你仍然有着重新堕落的可能性。”他说,“不过在浦青市事件的最后,纵使咬血成功地魅惑了伱,你也依旧没有倒戈到她的身边,而是把她当成了敌人处理。她能够活下来只是由于一如既往的命硬而已。看起来你的后遗症并没有那么严重……或者说是正在慢慢地痊愈吗?”
接着,他的声音变得严厉,“但是,你之前见到了咬血,却没有当场杀死她,这就是你无法掩盖的过错了。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是我鬼迷心窍。”我简单地说。
“既然你会第一时间来找我,而不是陪着青鸟和乔甘草胡闹,就说明你还是我认识的李多。”他的脸色极小幅度地柔和了下来,但总体来说依然很严厉,“那个恶魔最擅长的就是欺诈和阴谋,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以色娱人过,但是她必定也精通此道,你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无法抵抗她,被那个变态的怪物玩弄了身体也是不足为奇。这次我不会处罚你,但是仅限这次。如有下次,我就要重重地惩罚你,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我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在列缺的视角下,居然不是我侵犯了咬血,而是咬血变态地侵犯了我吗。
差点忘记了,虽然现在的我是能够做到不把咬血当成女人看待,但其他人说到底都是理所当然地不把咬血当成人看待的。我在对列缺坦白自己先前与咬血的互动时也不是没有过难以启齿的情绪,但是列缺对于这件事情的理解角度和我截然不同。
“那么,就再说说杀死咬血的事宜吧。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对你有什么图谋,但是她居然会为了接近你而进入首都,进入到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这绝对是她一生中露出过的最大破绽。”列缺接着说,“接下来我希望你把她再次勾引出来,最好是能够勾引到……不,还是先不要说了,甚至不应该继续想下去。就算真的在这里得出来了足以把她杀死的计划,也一定会被她隔空感应到,必须先做好能够防范她危险感应的准备工作再深入构思和讨论,此外还有……”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别的什么,似乎是想要借此稍微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后他露出了感慨万千的表情,甚至像是压抑不住某种更深层次的情绪一样,“我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亲手杀死她了,但是现在看来……”
“你与咬血过去发生过什么吗?”我问。
“过去……”他忽然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回忆,然后说,“你知道我过去有个孩子吗?”
“略知一二。”接着,我说出了自己知道的内容。
我从猎手和青鸟的口中听说过,列缺过去有个叫启蛰的儿子。当然,“启蛰”不是真名,而是和“列缺”一样的术士代号。启蛰在少年时期就在安全局做执法术士,却在十九岁那年死亡了。
据传,启蛰被某个恶魔以邪恶的力量蛊惑,就连心智也遭到了强力的篡改,之后他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而最后,他的父亲赶到了他的面前,并且亲手把他杀死了。
彼时是列缺作为术士最巅峰的时期,有着很多崇拜他以及追随他的人,他的儿子启蛰亦是其中之一。甚至就连一些大术士都不是他的敌手,在他青年时期压制他的咬血更是被反过来追杀得四处潜逃,再也无法与其正面抗衡。
那起事件在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