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桥“大周之亡”的辩论点燃整个乾京城。
而今不仅是金明桥,太学院。
连带丰乐楼的说书台,和其它茶馆酒肆之中,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昨天上台辩论的是哪个州哪个郡哪个县的贤才。
他的观点是啥,得到了哪个大佬的赞赏。
亦或者,某某人,空有虚名,上台一探,却是个绣花枕头。
前些天笼罩在乾京的血色阴霾,就这样被一把火烧干净了。
在这样风风火火的讨论之中,之前总是当街抓人,血溅当场的绣衣使,悄无声息地隐了身。
金明桥辩论还在继续。
一辆毫不起眼的清油马车,停靠在金明河对岸,刚有些泛出嫩青色的大柳树底下。
在这个位置,自然听不到辩论台上在说什么。
但是没关系。
每隔一刻钟,就有人把台上人的主要观点抄录下来,供马车里的贵人查看。
这俨然成了这些天权贵们听辩论的主要方式。
清油马车看似平平无奇,内里却极为阔朗。
绣缎包厢,里面茶水点心笔墨,一应俱全。
头戴玉冠,着青黑色常服的青年垂眸看完手里的最新抄录,笑了起来。
把那张纸递给对面的年轻人。
“云峥看看,我大晏果然是能人辈出。”
对面的年轻人垂眸看了一遍。
“也是殿下,智珠在握,提出这样的计策,给了他们展示的机会。”
他神色平平,言语也平平。
但顶着张冷漠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听着格外令人信服。
对面的太子果然露出笑意。
“别人也就罢了,你在孤面前,还是说些实话吧。”
云无翳摇头。
“赞赏,贬薄,皆是常情。殿下都要接受。”
太子笑道:“罢了,不跟你拉扯。父皇今日在宫中开家宴,特意叮嘱我,邀你入宫赴宴。你是现在就跟着孤出发,还是先回去休整一下?”
云无翳摊开手。
“峥这身衣饰,见得殿下,也见得陛下。无需再休整了。”
太子笑道:“那我们就走吧。”
。
黄昏之后,开始下雨。
这算是今年乾京的第一场春雨。
淅淅沥沥的雨珠细密如雾,将渐入夜色之中的凄清宫阙笼罩其中。
隔着一片雨幕,宫女用灯仗将悬挂在宫廊下的红色灯笼点亮。
五皇子拍拍云无翳的肩膀。
笑嘻嘻:“岐山王兄,宫宴已备好了,太子皇兄叫我们呢。”
云无翳点点头。
五皇子问:“乾京的皇宫,与东都洛京的皇宫,哪个更大一点?”
云无翳沉默。
东都洛京,是前周的都城。
见他不语,五皇子胖胖的小圆手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哎呀,看我这狗脑子。别介意,走走,我们去吃饭。”
…
一顿宫宴吃完,索然无味。
这世上所有的宫宴应该都一样。
跟不想见的人坐在一起,吃不想吃的东西,聊不想聊的话题。
幸而,虚与委蛇,是皇家血脉里天生就有的东西。
云无翳还算擅长。
魏昭今天心情很好。
连着赏赐了云无翳好几道菜。
五皇子凑趣,岐山王比自己还得宠。
魏昭多饮了几杯酒,早早就醉了。
这出身兵马大元帅的晏朝开国之君,身体而今大不如前。
只怕早就被,早些年间征战时留下的伤病,和如今的酒色侵蚀空了。
太后,皇后轮着训了一番话。
最后还是太后发下懿旨。
“外头还在下雨,天冷路滑的。就别让云峥趁夜回去了,今天就宿在宫里头吧。”
…
蒙蒙雨幕,融在蒙蒙夜色里。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提着灯笼,亲自送云无翳去安歇。
“太后娘娘特意安排了殿下曾经住过的宫殿,希望殿下今日能有个好眠。”
绕过繁复的宫廊,他们终于到了玉华宫。
的确是云无翳幼时来西京时,曾经住过的地方。
大太监在宫门外拱了拱手,脸上挂着笑。
“老奴就不进去了,殿下早点安歇吧。”
小内侍撑着伞,把云无翳送进玉华宫里。
宫内已经点了灯,冰冷雨幕中,看着朦胧温暖。
刚跨上石阶走到主殿外,里面突然出来了一位小宫女。
满脸惊愕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惊扰郡主安歇?”
殿内,穿着常服,挽着蝴蝶髻的安乐郡主回过头来。
目光恰与殿外,一身冷雨寒意的云无翳撞在一起。
岐山王……殿下?
她长长的眼睫眨了眨。
。
云无翳没有说话。
只是本就冷黑的眸子,被夜雨浸染得越发冰冷。
他转身朝外行去。
身后小内侍踉踉跄跄跟着,一边喊他一边努力为他撑着伞。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