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夜。
金城北城,早已被黑夜湮灭。
只有少数宅院,还亮着灯火。
两进的小庭院里,横七竖八倒了数个人。
有些脸色乌黑,已经没了气息。
有些脸色潮红,靠躯体在地上蠕动着,像是四肢已经退化的肥胖虫子。
在庭院天井的井台上,站着一位妙龄女郎。
井边的枣树上,挂着一盏琉璃灯,温润光芒如水波似的笼罩着一方。
女子手里拿着个小本子。
正就着灯光,用一根奇奇怪怪的炭笔,在那小本子上涂涂抹抹。
“004号,入梦蛊,剂量疑似过大,在梦里嘎了。”
“005号,入梦蛊。催眠反应良好,默认自己是一只蚯蚓,在雨后的土壤里翻滚。”
“006号……”
阿焉死去后,这蛊房暂时无人接手,就被一个夤夜赶来的狂徒给捡了漏。
“殿下。”
手里端着盏蜂蜜桂花茶的女侍靠近井台,把手里的茶盏恭敬递上。
齐酥没接那碗茶。
一边在小本子上记录,一边问她:
“黑水蛊现在还有多少?都用了哪些?”
女侍直着眼睛,神色懵懂。
“黑水蛊,昨日发现似是生了病,不饮不食。除却殿下带出去的那些,蛊房内还有些虫卵没有孵化。”
齐酥:“哦,我带出去了多少?我说了要在哪里用么?”
“殿、殿下……”女侍脸上显出挣扎之色,空洞的瞳孔,努力聚焦。
齐酥冷冷问道:“怎么,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
女侍吓得赶紧跪下。
眼神也重新变得混沌。
“殿下说,要带去宋园,帮助西戎人,杀臭和尚……”
齐酥:“哦,原来我是这样说的。那这虫蛊,还有用在其它地方么?”
女侍直着眼睛,懵懵地回复。
“奴婢,不知。”
齐酥换了个说法。
“我们在金城里可还有布下了其它蛊么?”
女侍:“按照殿下吩咐,已经把石头蛊的卵囊封入全城的水井里。吸血蛊,也已种到牛羊等牲畜体内。”
齐酥手上的笔停止了动作。
想不到,北庭这行动力倒是迅捷。
说下蛊,竟早早就已在全城下完了。胆大心黑,死有余辜。
“这些蛊该如何解?”
女侍:“石头蛊,两天后才会破卵而出,觉得口渴难耐时,饮用大量糖水可解;吸血蛊,厌恶火燎烟熏的气味。可用烟气,将其逼出体内。”
齐酥:“你再想想,我们在金城,或者金城附近的其它地方,还有布下其它的蛊么?”
女侍摇头。
“我们带出来的母蛊本就不多。金城气候寒冷,蛊虫本就不活跃。维持这个小蛊房,已经花费了大量的资源和金钱。这些蛊,已经是存活的所有蛊虫了。”
齐酥:“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干活吧,不要偷懒。”
女侍这才如蒙大赦般,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退着身子离开了。
齐酥在本子上记下。
“007号,真话蛊?原理,催眠?
将种蛊人模拟成中蛊人绝不能违背的人。效果不错,可以利用。”
。
她写完最后一笔,把本子合上。
看下暗夜中漆黑的屋脊。
“出来吧,房顶挺冷的。”
这件事,她可太有体会了。
漆黑的屋脊一片静寂。
齐酥从枣树上摘了段枯枝,弹向屋脊。
“还不动,是要我请你?”
一个影子从房顶飞掠下来。
双臂伸展开来,风吹动斗篷,像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鸟。
虽然同是黑漆漆,绣衣使的工装,比玄鸟卫就好看多了。
只是穿着这好看夜行衣的小姑娘,脸色并不好看。
直直盯着齐酥。
“你没死。”
齐酥笑起来。
“妹妹,你不是也很高兴我没死嘛。”
“哼。”静柔冷哼一声。
“别自作多情了。虽然你现在没死,保不齐明天不会死。”
齐酥举起手。
“我能担保,我明天也不会死。”
静柔眼神阴恻恻的。
分明就还是那个会半夜站在她床头,刷的一下亮出匕首的小姑娘。
“他们满大街贴的寻人启事,竟真的是你。”
齐酥:“被你发现了?我其实真的很想苟住。”
但我也不知道那个神经病,杀伤力这么大啊。
…
静柔从手中拿出一截枯枝,递到齐酥面前。
“你会武?何时学的?”
她目光审视着她。
初见时,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说话时动不动就红了眼圈。
多走几步路就喘得不行。
那时候可能没看出来这女人能耐这么大。
齐酥:“可能就是血脉觉醒吧。突然,就想起来了。”
家人们,之前她那么弱鸡,纯粹是营养不良,饿的。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