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丹霄瓶收起云烟阵域,却没有预想中的亮光袭来。似是九天之上的仙神随手抛下一条缥缈的纱縠,团成了冬季的晨雾。
嚼咽丹药的动作一顿,姜珣呆愣愣地望着空中,代替了金阳的一朵云。
“呀!”
小青蛋撞在姜珣颞颥上,恍然记起自己还在维持虞渊形意的水牢,姜珣连忙补救。
只是经此一遭,她困住王横庐半盏茶时间也是勉强了。
但天上的是何物?
她虽然引出了龙威,但头顶的龙形长云可非她能聚。
它浮于天,掩了赤轮;它入了识海,生了根。无人无物能忽视它的存在,即使云雾缭绕,即使它只是一朵云。
“雪莹,接住!”
借助垂红螣萝,徐若娇拔萝卜一般将李雪莹从暗红禁制里拉出。而那禁制轻轻一碰,便如尘埃消散。
见雪莹已经脱身,方揽月弦音一转,瑟音低沉如呢喃,悉悉地摇动草叶,借那微风在露珠上栖息的波动,柔声细语地述说着此地无虞。
姜珣这才注意到一地黯淡的灵材之上,方落星紧闭双眼,双手微合,一道皓白的龙形灵光渐渐成形,生出一股令人几乎窒息的巨大灵压。
雪莹的禁制许是此物所斩。想到这里,姜珣小心牵引墨黑的水牢到方落星前方一丈处,龙形云气的下首。
不知是被困住的羞恼,还是察觉威胁的惊惧,水牢里的长枪刺得更加频繁,内中修士的焦躁之意在空有瑟音回荡的地域上宛若暗夜火烛。
在场众人只是冷冷看着方落星手中逐渐成型的灵光,除却方揽月全情投入地与天上云通灵,呆钝的李雪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嗯?”察觉到李雪莹的良善目光,姜珣只觉心中一痛。
水牢封镇对王横庐来说还是不够。凭一个魔胚之说便折磨无辜修士,却放任那幕后魔修胡作非为只当不见,此等妄人怎能有这一身修为。
眼看方落星手中的皓白灵光斩向水牢,姜珣轻声道:“唯有死亡能涤荡恶人心,希望紫阴河能洗刷你的神魂。”
皓白灵光突破水牢,好似针刺,只在水牢上留下一尾绣线。
过了一息,两息,才有一点殷红洇染。
只有水牢主人知道内里长枪不离手的修士是如何奋力抵挡,却仍在瞬息间被千刀万剐。看了一眼沉默的众人,视线不敢在李雪莹处停留,姜珣掐诀散去术法,水牢渗入地下,砖缝间不堪重负地冒着气泡,堆积成一滩泥水洼。
“我没事。”
李雪莹缓缓而又坚定地说道,声音有些喑哑,盯着地上的水泽看了许久。拍了拍扶着她的徐若娇,朝着姜珣扯出一抹笑。
“落星,你还——”
方揽月突然吐了一口血,染红了锦瑟。落回地面的方落星一个趔趄就冲向角落的姐姐。
瑟音悠扬。
徐若娇握着垂红螣萝的手紧了又紧,才搀着李雪莹走向方家姐妹。
仿若是云销雨霁后的那一道虹彩落在了方揽月脸上,她微微笑道:“怎么都这般看我?瞧,祂走了。”
祂走了?
姜珣后知后觉地抬头,不知何时一轮红日高高悬在天际,先前的龙形云朵好似从未出现。四周哪里还有浓雾,她甚至能望见镇北闪烁的红光。即使闭眼,先前扎根在眸光里的龙云也成了错觉。
几多彰彰,几多杳杳。
发觉此等悄无声息的变化,众人俱是心中一凛,看向方家姐妹二人的视线更添担忧。
一时间,姜珣甚至能听见水流下渗的窸窸声响。
“代价是什么?”姜珣忽然开口问道。
“若有机会便做一个乐师,为伊鼓瑟。”颇为不在意似的摇摇头,方揽月掏出一块软帕,细细擦拭锦瑟上的血迹,浑然不觉自己鲜红的唇齿。
看着方揽月轻柔而缓慢的动作,方落星不由一窒,姜珣连忙上前搀扶。
“落星你怎么了?只是再奏一曲的代价……”
姜珣捏住的手,及其冰凉,毫无血色。撑起术法的方落星也是耗尽了一切。
方落星摆了摆手,哀愁地看向方揽月:“是我给姐姐引来的劫难。那等存在,地上的鼓瑟之音粗听之下或许能令祂产生好奇和新鲜之感,但再奏一曲,如何比得过祂所立之处的自然之音?除了思凡的仙人,无人会爱上尘埃里的凡语吧。”
姜珣向李雪莹和徐若娇无声地摇了摇头,将时间留给这对姐妹。
收起锦瑟,方揽月宠溺地揉着方落星:“说什么呢?你们也是,相处这么久了还这么不信任我?”
方揽月看向推至一旁的三人,恨铁不成钢似的。
“我和祂的约定不知在多少年后才会兑现,那时的我何不能歌天地?还是说你们都觉得我已经成了紫阴河里溅起的一朵水花?”
猛地一敲方落星的脑袋,方揽月俏皮道:“万事皆机缘,不莽莽撞撞怎么成仙啊?还有,这道法术可是我们一同发现的机缘,怎么就一个人悄悄施展了?要不是我机灵,你哪能这么轻易地斩杀那修士?”
“还有,金丹真人就在镇的另一头,轮得到你来逞强?师长怎么教的,娘亲怎么嘱咐的?你是要我无言见族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