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的辽南京。 风景越发的秀美,辽主耶律洪基,率着文武百官,走在南京城外的天王寺中。 宰相梁颖,跟在耶律洪基身边,低着头汇报着近来的国事。 “陛下,高丽已遣使入境,乞为其新王策命。” 耶律洪基听着,哼唧一声:“朕听说,那高丽新主,已即位两年了,两年都未遣使来朝,更未请求策命,如今怎想起来求朕策命了?” 对高丽,耶律洪基其实是有敌意的。 而且,敌意还很深! 谁叫现在的辽国和高丽有着严重的边境冲突呢? 两国在边境问题上,已经闹了几十年了。 老实说,若非国中不稳,耶律洪基早就想要发兵征讨,给高丽人一个教训,顺便也敲打一下渤海和女直。 叫这些人乖乖听话! 想到这里,耶律洪基就戏谑的调侃道:“是不是因为,四夷皆来朝我大辽,高丽小丑因此惊惧?” 他这话一出,左右大臣,不分汉人士大夫还是契丹贵族,都是哈哈大笑。 现在的辽国,自然是有理由骄傲,也有资格在高丽人面前摆架子的。 自去年以来,随着宋辽关系迅速接近。 两国往来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密切姿态。 整个世界的形势,随之一变。 虽然在开始,辽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按照着耶律洪基本人的喜好,做出要和南朝联盟的姿态。 但很快的,辽国人丰富的国际关系判断能力,就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作用。 辽人很轻易的就发现了,当辽宋关系日益密切之后。 党项人,就像惊弓之蛇一般,坐立不安了。 特别是随着党项人的兀卒和太后,在去年接连去世,新即位的小皇帝和掌权的太后,因为恐惧辽宋联合、夹击党项,共分灵夏河湟的可怕未来。 于是,不断的遣使来朝。 姿态一次比一次低,态度一次比一次软。 到得今年,党项人为了争取得到大辽的谅解,并得到入京朝拜大辽天子的许可,在边境问题上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让步。 于是庄严承诺,黑山威福监军司,将会限制和草原上的阻卜人的贸易往来,并强化对铁器、铜器出口的管理。 还在国书上,第一次用上了‘定难军节度使、夏国王臣某’的抬头。 这对辽人而言,意义重大。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定难军,是大唐节度藩镇。 现在,党项人在大辽面前,将定难军节度使的头衔放在前面,就等于党项人第一次承认了大辽乃是大唐继任的正统王朝。 换而言之,可以理解为,党项委婉的承认了,大辽是其宗主国,同时也委婉的宣告了世界——辽才是正统。 耶律洪基非常开心。 而且,因为南朝也接受了党项人的朝觐,还达成了和议。 耶律洪基感觉,自己已经完成了‘皇伯祖’对于‘皇侄孙’的照顾任务,也没有了道义上的烦恼。 于是,就在不久前,正式同意了党项人的朝觐请求。 辽、夏关系开始正常化。 自然,在耶律洪基和辽国的上层眼中,高丽人这是因为看到了大辽国势日盛,大辽天子威加四海,所以惊惧来朝。 梁颖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自满。 他低着头,说道:“陛下,高丽此番遣其尚书右丞韩莹为使,除了入朝朝觐,请求策命外,还想与我国商议保州榷场一事。” “保州榷场?”耶律洪基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他挥手说道:“若高丽为榷场而来,就让他们不必入朝了!” 大辽现在国势鼎盛,四夷咸服。 小小高丽,居然胆敢干涉大辽内政? 哼! 梁颖还想再劝,耶律洪基却已经坚决的说道:“朕今君临天下,四夷皆朝,连党项尚且要卑躬屈膝,仰赖于朕。” “区区高丽,跳梁小丑,竟敢妄议大辽内政?” “到底谁是属国?谁是宗主?” “传出去,朕有何颜面,统领天下列国?” 若是过去,这个事情还有得商量。 毕竟,辽国面临外部问题也很多。 可现在嘛…… 南朝的宋国,与大辽日益亲密。 西北的党项,俯首帖耳,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作态。 北方草原上的阻卜人,也兴高采烈的,排队入朝。 东北的女直、渤海的贵族,也都因为拿到了好处,而心满意足。 大辽的外交环境,前所未有的好。 在南朝、党项、阻卜、渤海、女直都已经安定的情况下。 耶律洪基现在确实抽的出手,也抽得出兵力,用兵高丽了。 也就是高丽人沿着鸭绿江,建起了千里长城,将之变成一个刺猬,让他有些无从下嘴。 加上辽国之前三次征讨高丽,最后都落得灰头土脸,让耶律洪基心有余悸,不然他早就点起兵马去给高丽人一个好看了。 梁颖看着耶律洪基的态度,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再劝也是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