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非卿等之过也!”赵煦摆摆手。 他可太清楚,大宋的城市,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样子的? 答案很简单——天灾! 每次大灾,都会形成流民,赵宋官家们,每次都会在流民中招刺青壮为厢军。 青壮走了之后,老弱妇孺怎么办? 饿死吗? 他们只有一条路——入城!入城! 汴京城里现在的百万人口,起码有一半,是历代以来的流民后代繁衍生息而来。 至于最初的那些汴京人?特别是太祖、太宗时代的那十几万京营禁军们? 大半不是送在高粱河,就是送在好水川、定川寨等地…… 其他也都以驻泊的名义,派了出去了。 现在的汴京,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以手工业和商业为主的城市。 大宋其他的大型城市,也都差不多。 基本都是天灾产生流民,流民里的青壮被招刺,剩下的老弱进入城市求生存。 城市,才是大宋真正没有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的原因! 它是海绵,也是最好的缓冲带。 所以,大宋农民起义不常见,兵士起义才是主流。 像仁庙时代的王则之乱,就是典型例子。 群臣却都是羞愧的恭身再拜。 他们是真的感觉,这些事情是他们的锅。 天子才几岁? 即位也就一年。 不是他们这些大臣辅佐不力,难道还是天子的责任? 赵煦接着道:“往事不可再追,朕与卿等与其懊悔于往日,不如从今日开始,想想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群臣这才一个个起身。 赵煦看向蔡京,问道:“开封府,可想过办法?” 蔡京低头答道:“奏知陛下,想是想过……可历代以来,皆无法推行……” “祖宗以来,历代天子,爱民如子,皆不忍伤百姓分毫!” “如仁庙时,百姓民居侵皇城……仁庙诏毁之,但命有司赔偿……” “先帝重修皇城,循仁庙之例,诏给百姓赔偿……” “及至修内环,拆官私屋舍,再次诏给百姓市价赔偿……” 赵煦点点头,道:“祖宗盛德,朕岂敢坏之?” “朕自当求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既可以全先王之政,又能不烦百姓,不损小民之利!” 这话是所有士大夫都喜欢听的话。 皇帝就该这样! 他需要虚心纳谏,同时心怀仁义。 他得温和宽厚,同时英明果决。 他要敬天法祖,同时爱民如子。 当然了,以上这些假若和文臣士大夫们的根本利益发生冲突了的时候。 那就有请大宋太师、潞国公、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出场——陛下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共治天下! 而且,在平时,皇帝也得注意士大夫们的体面。 要照顾他们的面子,不能随便什么事情都叫他们去做。 比如说,像苏辙这样享誉天下的清流,若是叫他和几个小年轻一起办事。 那他就可能撂挑子——此岂皇宋善待士大夫之政? 赵煦对此,自然心知肚明——所以他的话其实是典型的既要又要还要。 偏偏,士大夫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皇帝不就是这样的生物吗? 既要又要还要! 皇帝若不是这样的,那要他们这些大臣做什么?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天子提出自己的想法,实现这个想法的,就是大臣们了。 这就让这些大臣开始伤脑筋了。 哪怕是苏颂这样的老臣,在面对赵煦这样的要求的时候,也感觉无比棘手。 既要恢复祖宗制度,又要不烦百姓,还得不伤小民之利? 有这样的好事吗? 群臣只能是先硬着头皮,拜道:“陛下心怀百姓,崇慕祖宗之德,实乃千古圣君!” 高帽子,先戴上一顶。 赵煦微笑着,道:“朕年幼,不知天下之事,尚须诸卿尽力辅佐!” “臣等惶恐……”群臣再拜。 赵煦就笑眯眯的看向他们,问道:“卿等可有能解如今汴京困境之策?” 群臣迟疑了一下。 然后,就集体拜道:“望陛下宽限些时日……” 赵煦点头:“那就五日吧……” “五日之后,朕与卿等再会此琼林苑宝津楼中……” “唯!”群臣再拜。 但,他们已经有些慌了。 五天? 五天够干什么? 他们真的能想出办法吗? 哪怕是苏颂、范纯仁、吕大防这样的大臣,也忧心忡忡,感觉有些悬。 倒是蔡京,目光灼灼,若有所思。 …… 当赵煦带着群臣在宝津楼议事时。 汴京城的环道上,一个大腹便便的豪商,被人带着到了自家的酒楼前。 他巍颤颤的上前,看着大门口贴着的盖着开封府官印的纸条。 他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