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蕙并不是没见过金子,每年家中给她们姊妹打首饰,用的金块多到要用筐子装。
可云松端上来的这一匣子金元宝,实在有些刺眼。
修筑码头的账,南宫蕙背得滚瓜烂熟,统共也就需要三万两黄金。其中多是用来购买建材,雇工的饷银只占很少一部分。
云松拿上来的这一匣子金元宝,南宫蕙打眼一看少说有一百两。
她记得母亲告诫过她,凡是行重金贿赂之事的,肚子里的账奸商看了都要胆寒,净是些想用一粒米去搏满仓粮食,虎咽狼餐之人。
宅院中那些为了肥差互相戕害的奴仆如此,官场上笑脸迎人背后捅刀的小人亦如此。
“南宫大人这些薄礼只是小的一点心意,等事成之后,小的还有厚礼奉上。”
南宫蕙直视云松的眼睛,此人面上带笑,眼睛却极其凶狠,好像这样的同流合污,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扔下点金子,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让县令的面子上过得去。
新县令不接腔,云松接着道:“南宫大人放心,此事你知我知,等您年底考核通过,进了京去,这事就跟没发生一样。”
云松见南宫蕙面色沉重,笑得意味深长:“大人若是觉得此事重大,不如回去与老大人商量商量。”说着,他用手狠狠拍打一下自己的脑门,“怪我怪我,今日明明是为大人接风洗尘,怎么能说这种败兴的事呢,还不来人!”
最后一句,云松喊得气势十足。
南宫蕙只听到外头传来一声轻轻柔柔的答应,接着一位身披绫罗,绿裙轻盈的女伎像一只蝴蝶一样,翩然飘入房中。
“这是百秀楼的头牌溶溶,读过书,保证比小的这个粗鄙之人更能讨南宫大人欢心。”
“溶溶见过大人。”女伎身段款款朝南宫蕙施了一礼,却并未起身,半蹲着等着新县令召唤。
假正经的世家子,溶溶在心中骂了一句。
云松的手下来通知她上来的时候,还说什么新来的县令是个俊俏公子,让她来伺候是她赚了。
呸!
莫说是年轻公子,就是今天让她来伺候一个姑娘,又有什么区别呢,总归都是那些子花样,吹了灯,不都一样。
她低垂眼眸,将自己的想法掩藏在恭顺的外表下。
“溶溶蒲柳之姿,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喏。”溶溶稳住身形,没有抬头,快步退了出去。反正这是新县令自己拒绝的,云松可不能怪到她头上了吧。
溶溶退下之后,南宫蕙不悦地对帘幕后的乐伎们说:“你们也下去。”
屏退众人,扬起头不悦地云松道:“云管事,我本来以为你千方百计将我请来,是要与我商量正事。如今海洲虽过了春耕,可防汛修渠,建筑码头,还要随时响应朝廷征召,衙门里忙得脚不沾地。”
云松本来就面色黝黑,此刻更是像抹了煤灰一样。
“南宫大人,你初来乍到,似乎还不懂海洲的道理。”
南宫蕙手一抬,似是被云松这句话激怒。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飞鸟振翅的声音,楼下突然吵嚷起来。
云松皱了皱眉头,不悦地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手下。
过了一会儿下楼查探的喽啰上来了:“老大,是楼下醉鬼闹事,两个人吵起来,都已经哄出去了。”
云松转过脸对南宫蕙道:“大人见笑,海洲这地界多跑船,天南海北的人坐在一处,喝点酒难免打架,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有人在云家的酒楼闹事,云管事还是去看看的好。”
说罢,南宫蕙起身,拂袖而去。
门口的喽啰刚想拦。
只听南宫蕙大喝一声:“放肆!”一手按在佩剑的剑柄上。
喽啰们纷纷退后不敢上前,等到南宫蕙下了楼,又互相推诿,让自己的同伴下去拦人。
“别在外头给老子丢人!”
自家老大怒火中烧的声音像是催命符一样,狠狠拍在喽啰们后背上。
几人连忙争先恐后下楼去追,谁知道一个醉汉拎着两坛酒,与他们一个照面,就把酒坛全扔在他们身上。
最前面的喽啰脚下一滑,抱着酒坛向后一仰,摔在楼梯上,跟在他身后的同伙有被他绊倒摔下楼梯的,也有被他压在身下的,顿时一伙人像煮乱了的面一样缠在一起动弹不得。
而闯祸的酒鬼,一见这阵仗,酒都被吓醒了,连滚带爬跑出百秀楼。
“大人您怎么这就走了,是不是小店照顾不周。”掌柜见此状连忙一瘸一拐地跟上。
因为见识过,新县令的身手,他也不敢上手去拦,只得跟在南宫蕙后头不停说好话。
南宫蕙见此状就知道,自己若是在这里等着店小二给她牵马来,一定会被人绊住。
就对掌柜道:“派个人将马匹送回衙门。”
“大人,大人您留步!”
掌柜忍着腰伤,一咬牙冲到南宫蕙面前,将她拦在百秀楼前的大街上。
此时,天色虽已晚,但大街上还有不少人,沿街叫卖的商贩正等着向从酒楼出来的醉鬼们兜售解酒的甜汤酸食。
本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