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之罪,也就只有你安远侯府能做的出来!”
陆怀接过她的茶,突然冷冷出声。他指尖微动了下,又要把手中东西扔出去。但一想到这茶很有可能是尚芙蕖亲手沏的,当即重新稳住。
但还是有几滴茶水溅在地面上。
那些人腰身俯的更低了。
“安远侯府素来蒙受太后恩宠,深得信任。如今却送了个精神错乱的女子进宫。这是在将朕当痴愚者玩弄?还是说,你在这个位置上待的太舒坦了?”
他说的精神错乱,指的自然是前阵子刚被送回去的段清淑。
“陛下!冤枉啊,此事微臣是冤枉的安!”
额头紧紧贴着手背,安远侯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汗里拧出来一样,惶恐不安到了极致,“微臣也不知道她脑子有问题,也是被她给骗了啊!!”
他的确没有说谎。
除去脑补能力一流,段清淑在其它方面上表现的也像个正常人。
而且她所幻想的对象和事件,又具有唯一性。这就导致迷惑他人双眼,平日里很难看出来。
安远侯像活吞了一记苦胆,喉头都涩滞起来。
当初见段清淑身上戴着那半枚玉珏,得知她与天子有这么一段所谓的‘情分过往’后,他的妻子穆氏就急不可耐地将人带回来。
为了绑紧这下半生的尊荣,夫妻俩还大办特办了好几个宴会,邀请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前来作为见证,只恨不得天下皆知。好与段清淑绑死关系,日后一飞冲天之际,也能被捎带上去。
结果如今眨眼间闹出事,想撇都撇不掉,属于是自己将自己给坑了。
段采女的脉案又记得清清楚楚。
这段时日是什么情况,不少人也都看在眼里。是真的在治病,也是真的脑子有病。
而且那天送人回去时,陆怀还特意选了官道,掐准下朝时辰。让几个有手段的嬷嬷在路上刺激她,让她一路嚎着回去的。
所以这么一提,那些亲耳聆听过的人当即脸色各异,打翻了的席面一样精彩。
“安远侯。”天子话音微沉,如寒刀霜剑刺入,令人脊骨冰冷。“你太令朕失望了。
听到这话,安远侯面容一下子褪去血色。
其余人则默默离远了些,生怕沾上一星半点儿关系。
漫长的冷凝气氛中,陆怀让人呈了贡金上来。
齐公公弓身而入。手中托着一只呈盘,头埋得低低的。
依照旧俗规矩,大辰的世袭侯爵每年岁末都要上交一定贡金,以助宗庙之祭。贡金先经少府之手,随后由帝王亲自验收。
倘若这些贡金的分量或者成色不过关,就要受到相应责罚。轻则剥夺侯爵之位,重则性命难保。
今年也不例外。
暖炭烧的正旺,殿内却一片死寂,像燃完的那点子冷灰。
盖在上头的红布被掀开,露出里头金灿灿的长条块状。
陆怀今年验金,看起来似乎比往年松散。只让少府各挑一块最差的,亲自查验成色,而不是份量。
靴底落地的声音格外清晰。
天子一步步从阶前走下,舒朗如玉的手轻抚在腰间佩剑上,叩击声如雨点落在人的心头,寸寸发麻。
尚芙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从前甚至没来过前殿,不由好奇伸长脖子去看。
整个大殿之中,也就只有她一人头还是抬着的。
廊外风雪席卷,扑的那道软帘簌簌乱飞。
天子视线在呈盘上停留了足足一柱香时间,这才慢慢收回。
众人不敢抬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无法从那平和到冷静的声音中,判断出天子眼下的心情,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帝王心,海底针。
指尖微动,那块红布轻飘飘而落,重新盖在上面。
“都先退下吧。”
众人捉摸不透,只急忙行礼告退。
直到踏上长阶,寒风一灌,这才意识到冷汗已经浸湿整个后背。安远侯扯着袖子,擦了擦额角,表情仍是惊魂未定。
天子这几年的气场,真是越来越压的人喘不过气了……回去得好好想想,这事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那盘金子还在案上摆着,尚芙蕖走过去看。她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了,确实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微侧过头。
陆怀已是喝完那盏清心茶,正坐在那儿凝神静气,面色平和,哪还有方才半分动怒的迹象?
“你觉得这些金子成色如何?”
他抬眸。
尚芙蕖道,“不如法。”
不管如何,只能是这个。
“诚然如此。”陆怀眸色渐深,“削之,其反亟,祸小。但不削之,其反迟——祸大。”
这个积弊已久的烂摊子,也是时候收拾清楚了。
从陆怀决意削爵起,这就是必然的结局。
但因往年受金随意,纵然有失了圣心的平阳侯府在前,大多数人还是没有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毕竟,贡金是没有问题的。
直到次日,旨意下来,许多人还久久回不过神。天下太平之时,这位年轻的君主未及弱冠。
如今大辰日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