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欢开始逃亡。头也不回地逃亡。
他展开了照明术,一团光球被他托在掌中,照亮了方圆3米的空间。不用多想,让悲伤留在灵魂的最深处。虽然可怕的痛苦撕咬着内心,但他必须用冷静压制不舍,压制对父亲和母亲深深的想念。
回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又如破碎的浪花一样飞走。楚逸欢将父亲留给自己的旅行包挎在肩上,另一只手拿着地图,在阴暗的下水道中快速地前进。
左转,右转,对了,这是一条笔直的通路,再往前,走过一个拐角,有一道隐蔽的楼梯。楚逸欢顾不得思考,也顾不得下水道中长年积累的污垢,这是一片寂静的世界,一成不变的通道,甚至看不到任何活动的生物。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逃跑,因为他已经从寂静中听到了隐约的,从身后传来的,纷乱的脚步声和犬吠声。追捕者们显然已经发现了这条密道,大批的搜索队伍被派了进来。
虽然下水道十分复杂,但是在有组织的地毯式搜索面前,任何隐蔽的道路都会被发现。楚逸欢绝不寄希望于此。但是在他经过一个转角,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地上几根细小的白骨后,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下水道,垃圾的聚集地,阴湿的地下,肮脏的巢穴,鼠群的最爱。但是楚逸欢已经进入半小时了,仍然没有见到一只老鼠。不仅是老鼠,甚至也没有其他生物,蟑螂,飞舞的蚊虫,这些都看不到。除了污水,青苔,墙壁上粘腻的陈年老垢,整个地下世界仿佛被水洗过一样干净。又仿佛有一道庞大的,无比细密的大网将所有的生物都捉走了。
楚逸欢决定立刻停下来,他开始仔细地查看那几根细小的白骨。那是几根小动物的骨头,很像老鼠。不,就是老鼠,楚逸欢又发现了一颗小小的鼠头。这是几只老鼠的尸骨,只有一些较大的骨头留了下来,上面的肉都没有了,被什么东西啃得干干净净。从散发的腐臭味来看,这几只老鼠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父亲没有提过这个异常的状况,在地图上也没有任何注明。他不可能忽略这个重要的细节。很显然,在他打探的时候一切还是正常的。
到底是什么?魔法师的敏感使楚逸欢察觉到了这里面的危险。但是他现在没有任何攻击魔法,无论如何,也只有硬着头皮前进。
在不明真相前,楚逸欢本能地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并尽量轻手轻脚地前进——这个决定无比地正确。再经过一条转角,楚逸欢忽然听到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他以为是污水从高处溅落落地面的声音,但立刻又发现了其中的异常,这股声音中还伴随着一阵沙沙的声响。楚逸欢躲在墙后,将照明术的光球远远扔了过去。他悄悄地看了一眼,立刻就看见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一排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红色光点正堵在道路上。
这是一大群黑色的老鼠,确切地应该称呼它们为魔鼠。它们比普通老鼠小很多,只有10厘米大小,但眼睛是红色的。它们是群居的黑暗生物,地下的霸主之一。它们有锋利的尖牙,细小身体也是一种独特的优势,让它们可以钻进猎物的伤口吞吃血肉,包括钻入内脏。
最可怕的是魔鼠的唾液,其中带有强烈的麻醉素,而且有一定的止血作用,让猎物即使被咬伤也不易察觉。有一个恐怖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位旅行者在半夜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一群魔鼠正在他身上大吃特吃。
魔鼠的弱点是怕光,也只在地底和夜晚出没。正常情况下城市里是没有这种生物的,它们不喜欢灯光,也不喜欢人类的气味,只在人迹罕至的矿洞、地下溶洞等地方聚集。在它们做窝的地方,几乎所有的生物都会被吃得一干二净,也包括蚊虫。但除非饿极了,它们一般不吃人——也幸好如此,假如它们的习性和家鼠一样的话,每座人类城市都将成为它们欢乐的猎场。
楚逸欢的照明术让魔鼠群发出了一阵沙沙沙的响声,一阵混乱。它们看到了讨厌的亮光,在光照范围内的魔鼠们立刻翻了一个身,头朝下趴在地上,仿佛在表达抗议。魔鼠都是哑巴,沙沙声,又像水流潺潺声的就是它们的叫声。
楚逸欢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前面的魔鼠不下十万只,将下水道彻底堵住了。而这是唯一的道路,唯一逃离玺润城的路。如果楚逸欢的神力等级足够的话,他也许可以发出一个闪光术,让魔鼠们集体陷入混乱。但是他现在没有这样的能力,照明术只能让魔鼠们懒洋洋地翻一个身。
现在,至少魔鼠们还没有发现他,或者说,它们还不饿,没有把他当回事。也许要两头大象才能填饱这群东西的肠胃。楚逸欢不敢前进,地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必然会踩到魔鼠,而这种敏感的生物有极大的可能发动反击。他绝不愿意用生命去做赌注。
但是后方的追兵已经接近了,低沉的犬吠声不断在寂静的下水道中响起,引起一阵空荡的回音。追捕者们应该直接放出了猎犬,这是先锋,它们强大的嗅觉是追踪的利器,同时也能避免孤注一掷的逃犯对军警们造成伤害。
这几乎是一个死地,一个绝境。死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