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跑来,朝匠人堆里喊了一个人的名字,有人便朝电话跑去,服务员对打电话的人说:“听电话,钱是不收钱的,但请你把电话搁好,”
“那人很老土,”服务员后来说,“他连接电话的规矩都不懂,”不会什么地方都有身体发臭的人在等着我吧,在这儿恐怕我能如愿以偿了,这儿有工作可做,有金银首饰可以买卖,有不懂接电话规矩的人可以被嘲笑。某些场所被毁坏了,主要是因为在这些场所之中有了一个正在变坏变臭的污染点,要消灭这一个点,我现在到哪儿去剪掉我的这几根头发呢,去吧去吧,去理个发吧,有我们在这儿呢,你的工作由我们顶了,我耳朵根一软,但理发还是被人推着去了,她们催了我几次,理理发吧,这儿有我们呢,我们会帮忙的,去吧,理发店就在隔壁,年底选先进工作者的时候,我们会一致推举你,上班时搓搓麻将,打打纸牌,赌赌钱,但在年终选先进时,不会把你漏掉的,去理个发,去玩玩吧,还需要我们陪你到店里去?这儿银行的事由我们替你做了,理发是一个美好的生活过程,像其它的美好事物一样美好。
“那个臭男人。”我躲过一边,说。
“你要忍住伤痛,爱惜自己,既然你现在已经从死人堆里逃出来了,”营业员在一边宽慰我,她的一只臂肘从皮椅靠圈上滑下来,弄痛了医生腋下部位,我说:
“在那种地方理发,是一个美丽而又虚幻的故事,我需小心翼翼穿过城市主干道,跑到街对面的理发店,找某个认识的师傅,替我理发,”
“虽然我当时剃了个美国大兵式短发,(他想与我各奔东西,在未来的日子里不再轻易见面)但我的内心感受却柔情似水,令人不可捉摸,”我说,
“臭男人其实也成不了气候的。”
“再来一杯黄饮料。”医生抚摸了一阵自己腋下,对服务员说。
“您要什么?”
“还是那个饮料,加淡。”
“服务员,你也来一杯。算在我帐上。”营业员脸相很苦涩地朝大家望着,准备掏腰包付钱。
“理发根本用不了多长功夫的,所以她们允许您在上班时间内去。在那种地方只要你呆惯了,也不一定会事事都感到无法忍受的。”
“恶臭难忍。关于这一点,您又没亲身体验过。”我想捂住医生嘴巴,不让他说下去,但手却捂在了营业员脸上。你心里应该明白,我们这儿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过分胡来,你跑到对面街上去理发,要是让上面知道了,怪谁呢?有点味道,直冲鼻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钱先不要付,记着就是了。”
“星期一我来过一次,当时你不在班上。”医生弯着背,这样他可以用下巴抵住柜台上的玻璃面。
服务员在柜台内整理各类酒瓶,她听了医生这话,连头都没抬起来,
“我恨死这些酒瓶了,冰冷冰冷的,整天在我手中转来转去,没有完的时候。”
“没有完?”我不解地问医生。
他让我尽量别出声。
服务员说:“没有底了。把话儿传来传去,也不问问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全瘫痪了才好呢。”
这下医生可要我出来帮他说话了。这时电梯上走出来三个人,带头的提着两只花篮,后面跟着的两人也没空着手,他们每人拎了只大花盘(大花圈),在左右两侧一摇一摆跟着前面那人走。他们把花圈送到展品柜对面,把花篮朝酒吧送来。
“福克纳先生昨晚几时上的床?”服务员的话很剌激人,
“我总是老样子,”我瞧了医生和服务员每人一眼,“在老时间上床睡觉。在这儿值夜班能有什么好的?九点出头一点,便要收拾上床了。”孩子们嬉闹的欢笑声非常稳妥地穿插进我的话语之中,
“晚上在店里只能看看书报,看看电视,不能睡得太晚,不然会过度兴奋,导致失眠。早上七点半一定得起床,刷牙洗脸、第一场屎、尿,这些事儿都得在店内厕所里解决,”我顺手指给他们几位看了厕所的方位,“就在那儿,在一扇碰头矮木门后面,推门钻进去便是,早晨在里面漱口、洗脸,冬天的晚上在里面洗个热水脚,夏天在里面冲澡,”
“没电的日子连店门都出不去,没电开门,没电打开卷帘门。”
“你他妈的狗日坏东西。”营业员为我出气骂人。接着她的双手朝我和医生跟前一摊,说:“没电时,店里大家进不来,他们值夜班的人出不去。”
“你们不会拉铁链开门吗?”
“哪来的梯子?男人都被关在里面,包括梯子,也在里面。”
我推一下营业员坐的皮椅,说:“这门装的,铁链装在外面,在卷帘门外面,叫我们在里面值班的人怎么出去拉?”
医生控制住在他身边左右摇摆的花篮,说:
“这帮臭娘们。”
“是臭娘们,离了我们,连个拉卷帘门的铁链都找不到了。找到了也没法拉动。”
“梯子被关在店里,我们怎么爬上去找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