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恢复上学后的第一天,看见了等在校门口的黎写意,他额角还贴着OK绷,看來他伤得也很重,
他看起來站在树的阴影下良久,怔怔看着地平线的夕阳,瘦瘦的身体,尽量不与外面的阳光有所接触,似乎在惧怕这样的温度,
他看到她,突然扯了下唇,那不像笑容,倒像是在哭,
他们去放河灯,先去了别的地方,到入夜时分才去河灯的河边,
放河灯是西塘的一个风俗,据说点燃河灯,合十放愿会非常灵验,河边有许多游人纷纷在卖河灯的老婆婆那里买了來放,许下各自的期望,河里已经有了一些燃着烛火大小不一的河灯,顺着澄净的河水,缓缓地飘离岸边,
那时两人都未说话,坐在河边,看着对岸狂欢的对影三人,以及烛光印亮的河面,
在日后的长久时光里,不知道将无这样宁静的时刻,
她站在河边,黎写意去买河灯,一块钱一个,那老婆婆居然认得他,便送了他两个,怎么也不要钱,黎写意礼貌地说了谢谢,甚至难得地笑了笑,
静歌看着他,他一直是个优雅而高傲的少年,不苟言笑,谨言慎行,
两个人坐在河边,呆呆看着河对岸放河灯的人,不记得谁曾说过,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实现不了的事情,只能靠许愿支撑这易碎的梦,
那时候,她才知道所有事情经过,
他爱自己的父亲,每个男孩子心里最大的信仰都是自己的父亲,他不例外,可是他父亲亲手毁了这份信仰,父母的关系早就溃烂,
那两年里,父亲越來越少回來,母亲问起,只是生意太忙之类的原因,母亲脾气变得越來越坏,父亲一回來,总是吵架,到最后,父亲回來都懒得再回來,连看他的眼神都是冷冷的,他年小,不懂得那份冷漠背后是什么,等他知道的时候,才意会到,最傻的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他,他叫了一个不是自己父亲的人,叫了十六年,沒有比这更讽刺,
“当初你娶我的时候,说过不在乎,”母亲总是这样说,
父亲不耐烦地,“我不只是一个男人,更是你的丈夫,”所以啊,不可能接受一个沒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久而久之,他发现,他甚至可以接受这种不像样的生活,他从未在别人面前透露这种生活状态,他需要优雅而骄傲地生活在众人面前,
那样陌生,那样令人恐惧的亲情,
与父亲的距离这样,与母亲也是这样,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将这样的错归在自己身上,如果早知道这样痛苦,那就不要在一起好了,那就不要生下他好了,
一直到父母最近一次的吵架,是在接听电话的时候,母亲楚向晚对电话那边的父亲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嫁给你,和生下那个孩子,”
生活从他小时候就这样不堪,令他无法回避,
“现在,他们离婚了,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点头或是摇头,因为她无法体会,她面对江容至,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就像一尊神,不敢侵犯,她甚至很少叫他父亲,更不曾体会过母爱,
“可那些照片……不是很简单的照片吗,”只是父亲和一个女人并肩走在一起的人而已,以这样论断外遇的吗,
他淡淡地看她一眼,“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怔怔地看着他将河灯放下,双手和十,闭着眼睛,表情虔诚,她也学他的样子,可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在看她,
“还记得我和你之间的赌约吗,”
“不记得,”她站起來,想逃,却被他拉住手,她想躲都來不及,只觉得额头突然一处清凉,软软地覆上來,仓促又短暂,
她愕然地瞪大眼睛,看不清黑暗里少年的脸色,只听见他叹息了一声,“亲错地方了”
那一声叹息,在她往后的梦境里,这样鲜活,在日后的生活里,总让她怀疑,是不是曾有那样安心的时刻真实发生过,
在那时候少年们的心理,愿赌服输是拉帮结派的第一个规则,即使你再强,如果你输了,便失去了最后的东西,
你可以重新再來,但你必须在你的对手前认输,并且交付自己之前的代价,
陈绍言这次输的代价是一根手指,以及X游戏团,离开的时候,他一双阴狠的眼睛盯了她一眼,让她后背顿时一寒,
新团长是黎写意,可他依然不大参与群体,事实上除了她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其他人想要他开口,真是难上加难,因此有时候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沉沉地看向远方,别人问他不会作声,就由她去问,所有人都怕他,唯独她不怕,一个问題,总要问到他的答案或意见,
缠得烦了,他就皱皱眉,“不要问了,”
她浅浅笑,“你是团长,当然要你拿主意,”
他淡淡地别过脸,“你拿主意就可以了,”
任何时候,他都相信她,这是从一开始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