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晚霞似火。
夕照落在郡守府门前的石狮子上面,雄伟的狮头上方仿佛流淌着一抹血红,透着些许的诡异、不详。
廖昌杰从郡守府的侧门走了出来,准备打道回府。
要是以往,他只是带着两个随从,今儿个则不成,一共有六个护卫在门外等着他,瞧见他出门,立刻迎了上去。
不得不小心啊!
前两天,廖昌杰被翟让弄得焦头烂额、无法可施,他原以为郡守大人将自己当成了一颗弃子,毕竟,这样的事情我们的郡守大人又不是没有做过。一旦和本地豪族发生冲突,若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多半会选择退缩。廖昌杰心里清楚,自己虽然是郡守董建北的便宜亲戚,也不值得对方豁出来和本地豪强对抗。
像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户曹房里有不少书吏都能做,很多人都期盼着他倒霉然后取而代之。
晓得翟让出手对付他之后,那段时间,那些家伙看他的眼神都和平时不一样。
然而,那些家伙并没有料到在滑台有着庞大势力、有着深厚根基的翟让竟然被一纸公文轻松下狱。
这个天下,终究还是朝廷的天下。
廖昌杰晓得翟让交游广阔,虽然下狱,却有不少漏网之鱼,他们多半在想办法救援翟让。不过,他不认为那些家伙有办法力挽狂澜,明天,翟让就要过堂,走一个形式,然后被处死、被剥夺家产。
今天下午,郡守董建北召见了廖昌杰以及一些亲信心腹,商议怎样进入后翟让时代,怎样稳定时局。
现在,廖昌杰担心的是那些家伙复仇心切,对付不了郡守大人、对付不了从东都来的御史,转而对自己下手。所以,他这几天都躲在衙门里,轻易绝不出门。不过,今天他不得不走出郡守衙门,他今天晚上要宴请东郡尉曹杨。
郡守董建北需要东郡尉曹杨站在自己这边,这才让廖昌杰前去拉拢对方,若是无法拉拢,那么,他只能将其打成翟让一党。
一句话,现在的东郡官场站队无处不在,对董建北来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次出门,廖昌杰甚是小心,身边有六个随从,人人披着皮甲,腰间挎着横刀。
两人走在前方,其中一人牵着马缰,另一人则昂首阔步走在最前头,右手始终放在腰间的横刀刀柄之上;有两个随从一左一右地将骑在马上的他护在中间,时常左顾右盼,眼神中充满警惕;另外两人则在战马的后方护卫,不时回头,观察身后的情形。
廖宅位于城南,郡守衙门也在城南,两者相距不远,若是步行,一刻钟多一些便能走到,像廖昌杰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很有点草木皆兵的味道。
然而,非常时期,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大隋的北方城池,若非极其特殊,基本上都建的四四方方,一条东西向和一条南北向的大道交叉形成一个十字将城池分成四份。城中有坊市,所谓坊市,坊乃是住宅区,市则是后世的商业区,商业流通以及各种娱乐场所都建在此。
滑台和别的城池不同,城内只有坊而没有市。
这是因为滑台的市在北门外的白马渡口,从码头到滑台北门有一大片的建筑,像酒楼客栈商铺大多建在那儿,那里是南北货物的流通场所,有了它的存在,城内也就没有必要再建有一个市。
城内只有常住人口,北门外的白马渡口才是外来人的聚居地。
这个时候,大街上也就比较冷清。
一路行来,只有寥寥几人经过,瞧见廖昌杰一行,皆避往一侧,贴墙而行。
骑在战马上的廖昌杰提在半空中的心也就落了下来,这样的状况,暗藏的敌人很难出其不意地发动袭击。
数十丈之外就是廖宅,他吐出了一口长气。
一个人从旁边的坊门走了出来,廖昌杰眼角的余光从那人身上扫过。
那人个子不高,略显瘦弱,他穿着一件圆领窄袖短衫,空着双手,样貌颇为清秀,这会儿脸上带着笑意,在和看守坊门的坊丁打着招呼。在城内,每一坊都建有坊门,日出而开,日落而闭,坊门有坊丁负责看守。这些坊丁除了开闭坊门之外,还要负责放火防盗打更等乱七八糟的杂事。
瞧见那人和坊丁打招呼,廖昌杰也就移开了视线。
然而,下一刻,他很快将目光扫了过去。
瞧见他们一行,那个人并未贴着大道一侧行走,而是直直地向街心走来,正好挡在他们前进的路上。
“小子,睁开狗眼莫当道,滚开……”
走在前面的那个随从神情嚣张地喊道,一边喊一边挥动手臂。
“是!”
那人笑着点头应道,却没有往一侧移开,反而向着那人走过来。
“顾二郎……”
在廖昌杰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惊呼。
廖昌杰并不认识顾寻,这几年,他回乡的时候不多,就算回乡,顾寻也大多待在瓦岗山中,偶尔两人同时都在顾家堡,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