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骄阳,甚是暴热,午时时分,尤其如此。
太阳像一个火球挂在高高的蓝天上,向大地喷洒着热浪。
没有风,即便长满了树林和草丛的瓦岗山麓也失去了往日的阴凉。在齐人高的野草之中,身上披着好几斤的皮甲,拿着刀枪在草丛中跋涉奔袭,这种酷热尤为难熬。不过,对这些在生死之间挣扎的厮杀汉来说,所谓酷热,不过等闲。
一只苍鹰从远方的山岭掠过,往这边展翅飞来。
在这片野草丛之中,藏着许多山鼠、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一直以来,就是那只苍鹰的猎场,然而,这会儿却被不速之客闯入。
在半空中盘旋片刻,时而爬高、时而降低。
鹰眼之中,山谷内,野草不时摇晃,就像煮着饺子的瓦罐一般泛起的许多水泡,忽而在东、忽而在西,毫无规律可言。
人们在草丛中奔走厮杀,一个个面红耳赤、大声嘶吼,像是抢夺猎物的两个狼群,不时有人闷哼着倒下,也不时有人发出绝望的惨叫,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漂浮在山谷上空,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苍鹰也听不下去。
在山谷上空盘旋片刻,苍鹰发出一声嘶鸣,展翅远去。
半边云脸色发黑,汗水沿着额头滑落,一脸都是,后背几乎全部被汗水濡湿了,草丛中行进甚是艰难,他自己虽然没有问题,后面的那十几个手下就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了,脚步声传到耳边,越来越沉重,呼吸声亦是如此,一个个像是漏气的风箱一样。
不该这样啊!
耳边不时传来喊杀声和惨叫声,无论是惨叫声还是喊杀声,其中,他都会听到某些熟人的声音。喊杀声无妨,若是惨叫声,半边云的心也就不由一紧。要知道,凡是让他留有印象的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他麾下的心腹或是精锐力量,这样的家伙,死一个就少一个,很难补上。
亏大了!
就算在这里击溃敌人,也没有余力前去攻打蝴蝶谷。
虽然,眼线回报蝴蝶谷的地形不算险恶,不像鹰愁崖那样易守难攻,然而,即便如此,终究还是有寨墙防护。经过这一战之后,即便得胜之后仍然活着的家伙恐怕也没有那股精气神继续作战。
何况,对面的家伙甚是难啃,胜负未知啊!
侧面?
对面那伙人的侧面在哪儿?
在草丛中兜兜转转地穿行,饶是半边云时不时就抬头观望四周的环境,仍然迷失了方向,这会儿,他晓得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在草丛里,很难摆开阵型对阵,敌我之间已经无分彼此,相互之间纠缠在一起厮杀,也就无所谓侧阵。
这种情况下,若是没有统一的服装、又或是在手臂上没有缠着白布条之类的信物的话,即便是同一阵营的家伙,要是彼此之间不怎么熟悉,也很有可能拿起刀枪自相残杀。
半边云感到庆幸的是,为了攻打蝴蝶谷,他所带的皆是精锐,人人披甲,为了显得威风,威吓那些被打劫的商队,这些皮甲全都涂成了黑色。所以,只要不是慌了神,本方阵营不易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
反正,不是身披黑甲的家伙,他决计不会手下留情。
面前的野草一阵摇晃,窸窸窣窣的声音之中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
半边云沉下脸,他停下脚步,将手一摆,身后的众人同样停了下来,一个个手持刀剑,神情凝重地注视前方。
一个身着黄衫的家伙拿着横刀闯了过来,和半边云打了一个照面。
两人相隔不过四五步。
那人猛地停下步子,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惶。
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头上包着土黄色的布巾,唇上留着一抹青色,脸上稚气未干,他可能没有想到会一头撞进一群敌人之中,脸上的表情明显很慌张。
他张开嘴,大叫了一声。
“单二爷,这里有人……”
下一刻,他将横刀摆在胸前,缓缓向后退却。
半边云皱起了眉头。
不过是一个半大小子,猛地遇见强敌,却也应对适度。
他没有慌乱得只想着逃跑,也没有自以为是地冲了上来,而是大声报讯之后,采取谨慎的态度后撤。若是换成自己的手下,或许只有那几个主家派来的家将才能做到吧?其他那些家伙,还是算了吧?对方的阵营之中,区区一个小卒子都能做到这样,可想而知,他们有多难对付。
单二爷?
单雄信?
那个号称打遍东郡无敌手的赤发灵官单雄信?
半边云紧咬牙关,嘴里咯咯作响,他的肾上腺激素猛增,只觉得血液灌脑,犹如决堤的大河过境,那一刻,心中汹涌澎湃。
单雄信!
他早就想和那家伙厮杀一番。
好一个打遍东郡无敌手,吹得成分更多吧?
在此之前,这个小卒子就不要想跑了!
眼看那个黄衫小子就要遁入草丛之中,离开自己的视线,半边云冷哼一声,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