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顾家堡,廖家大院内,几乎每个角落都插上了松油火把,火光在夜风中跳跃闪烁,将黑夜逼散开去,同时,也就斜挂在空中的那轮银盘一般的明月洒下的清辉拒之门外。
廖士元双手搭着背在身后,像一个巡视田间的老农在院子内来回踱着步子。
火光吞吐着他的影子,忽而极长、忽而极短、有时候几近于无、有时候则投射在一旁的院墙上扭曲得甚为高大。
屋内,不时传来一声呻吟或是一声痛呼。
那是被顾寻射伤的廖家人在包扎伤口,虽然,大部分人是轻伤,不过,有的家伙伤势还是比较麻烦,比如被顾寻射伤肩胛骨的廖五郎……
“父亲大人……”
屋外的檐廊下,廖昌斌将双手分别垂在大腿外侧,一直低着头的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抬起了头,然而,瞧见廖士元闪电射来的目光之后,他欲言又止。
“说!”
廖士元停下步子,盯着廖昌斌,干净利落地应了声。
“莫非就这样算了?”
廖昌斌再次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的缘故,他的双眼看起来有些赤红,语气多少有些愤愤不平。
“你想怎么样?”
廖士元似笑非笑地说道。
“今天下午,是小儿鲁莽了,没能记住父亲大人的教诲,不该在没有了解敌人底细的情况下鲁莽动手,没想到那家伙射术如此精湛,也就吃了大亏……如今,整个顾家堡的人都晓得我们廖家丢了面子,那些顾家人不晓得在心里要怎么笑话我们?”
廖昌斌停顿片刻,咽一口口水下肚的同时在脑内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被人笑话还是其次,就怕那些对我们不满的顾家人有了主心骨,以后,就会团结在那小子身旁处处和我们作对,那时候,父亲大人说话恐怕也就做不得数……就这样放着那厮不管可不成,父亲大人,那是要变天啊!”
说到激动处,廖昌斌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
“嗯!”
廖士元瞧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说那么多废话有屁用,我问你,你想怎么做?”
廖昌斌的眼神多少有些茫然。
过了一会,他呐呐说道。
“父亲大人,那厮还年少,身子看上去如此单薄,近战的本事恐怕一般,不过是射术精湛罢了,此时,那些对我们廖家不满的顾家人还在观望,那家伙仍然是孤家寡人,只要是人,就免不了要休息。到了半夜,让小儿带上几个好手悄悄摸过去将他围住,然后,手起刀落便是……”
说到兴奋处,廖昌斌双手比起手势起来,双眼发亮。
“蠢货!”
廖士元一巴掌拍到不知觉间走到他身旁的廖昌斌头上,打得那小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脑袋无辜地望着自家父亲。
“才说要了解敌人的底细以后行事不再鲁莽,你小子又开始自以为是了!”
没等廖昌斌回话,廖士元继续说道。
“你知道那个光头大汉是谁吗?像你这样的货色,那家伙一个能打三四个,连那样的好手都死在顾家小子手里,你还说他近战本事一般?你说你今晚要去偷袭对方,你知道那小子现在在哪儿吗?”
瞧见廖昌斌摇头,廖士元忍不住骂道。
“让你老子我来告诉你吧,那小子没回狗窝,而是他的那个小舢板上,舢板停在河中心,防的就是有人半夜摸上门去。你小子要是被那厮发现,姓顾的肯定不会再手下留情了,那时候,你死了也就死了,我们顾家怎么办?纠集全族人和那家伙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杀了那厮,恐怕也要伤筋动骨……我们是瓷器,别人是瓦罐,非要拿瓷器和瓦罐碰,你不是蠢货是什么?你做事情之前就不会在脑子里想一会么?为什么不向你大哥多学学……”
廖昌斌撇了撇嘴,不服气地说道。
“那就这样放着不管?我们廖家以后岂有立足之地……”
“放肆!”
廖士元怒喝一声,扭头瞧了瞧左右,然后小声说道。
“蠢货,谁说杀人一定要用刀?”
“父亲大人……”
廖昌斌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瞧着廖士元。
在廖士元眼中,他那个表情就像小时候向自己讨要玩具一般,他忍不住心头一软,也就泄露了两句。
“我已经托人带了一封信连夜赶去滑台交给大郎……”
“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大郎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怎么办?”
廖士元瞧了一眼满脸迷惑的廖昌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一母同胞,这家伙怎么就不像他那个大哥廖昌杰那般懂事呢?
“这些不用你晓得!”
见廖昌斌还要开口说话,他虚踹一脚,吓得对方往后退了好几步。
“自个把自个的事情做好,千万不要再惹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