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家村是处于东荒和东南大荒交界的一个小村子,只有不到百户人家,靠着村子后方的一片荒山开地种粮自给自足,虽然地僻人稀,但村民们却乐得清闲,与世无争。
辰闲五岁前的岁月,一直是这样的云淡风清,波澜不惊,然而在他五岁那年,一场流乱却将他的命运拨上另一条轨道。
虽然村子地理偏僻,但毕竟是处在两荒交境,两边大荒的将士们战场上血勇无比,下了战场却又是另一番模样: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终于,一队兵痞闯入与世隔绝的辰家村,将屠刀与罪恶带到了这片净土。
五岁的辰闲那一日正在村口和邻居家的孩子掐架,突然看到一队骑兵骑着高头大马踏碎着村口的泥碑,他们的身上穿着清一色的黑甲,束在腰间的弯刀折射出刺眼的光,神威凛凛,辰闲和邻居家的孩子一时看得呆了。
“喂,小兔崽子,你们村子有多少女人?”领头的一名将领对着辰闲遥遥喝着,他身后的一名骑兵道:“你个傻犊子,这么个小崽子,毛都没长呢,知道个屁啊,让弟兄们自个进去搜,干完事赶快走,不然殆误军机,将军饶不了你!”
领头的将军显然是有些敬畏这骑兵,他抽出腰间的佩刀,做出战场上常有的进攻的讯号。
刀光刺痛了辰闲的眼。
一队骑兵如同崩塌的山体,又如滚滚涌动的潮水,辰闲耳边只剩下那带着浓浓的刺鼻血猩的铁戈撞击声,马蹄践踏过的土地扬起遮天蔽日的尘息,裹着那道黑线冲击而来。
“噗”
突然,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在满世界的轰响中传到辰闲耳畔,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刀刃的清寒穿过血光闪耀在视野中,辰闲旁边,那名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已经被斩下了头颅。
骑兵已经冲到身前,而此时辰闲却被面前这一幕吓得不能动弹,勃颈下的皮肤被那迎面而来的一刀搅动的气息刺痛,辰闲手足冰冷,连哭喊的声音都已经发不出来。
“砰”
一声钝重的金铁交击之音在辰闲耳畔响起,他看到一只铜杵从视野后方贯出,撞在了即将斩杀自己的的刀身上,磨擦激起的火星照亮视线,而后辰闲便感觉身后一股大力扯住他,用力一甩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倒飞而出,视野中的景物急速退去,终于,当他感觉到自己撞上什么东西时,巨大的冲击力带来的痛感让他在尚未来得及发出痛呼时,便已经昏了过去。
然而在昏迷中,辰闲却依稀能听到四周的声音:马蹄声的急促而沉重,刀剑交击声的清悦,男人们的怒喊,女人们的惨叫…
那象是只有在地狱中才能听到的声音,辰闲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他所有的知道都消失了,只能无力地倾听着那些杀戮的声音,他能分辨出那一声惨叫是村长侄子的,他是一个傻子,叫声憨厚而缭亮,自己还曾给他取个外号:老叫驴;还有那个呀呀的婴啼,那是铁匠家的女儿,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婴儿,好象才出生不到一个月;至于那声凄厉的呼喊,那些女人们惨烈挣扎时发出的号啕,辰闲还象听到还有自己母亲的声音,但他只能听着,听着…
纷乱的声音开始平息下来,辰闲耳边只有一些男人们粗沉的喘息和女人们带着低低啜泣的呻吟,那仿佛是这片大地的痛呼,然后辰闲又听到了一声呼喝,他记得这是那个领头进入村子的将军的声音,他似乎在发号施立。
“噗噗噗…”
那名将军的声音消失了,随后向起的是连成一片的利器切入肉体的声音,辰闲听到有一个脚步声向自己走来,刀锋贴着刀鞘抽出的带着质感的冰冷,切开空气即将攫取生命的锐利,辰闲小小的心中一瞬间涌起强烈的求生欲望,但却无法动弹分毫。
突然,又是一声钝厚的金铁之音响起,一股大力扯住辰闲,用力一拉,辰闲只听到耳边响起了呼呼的风声,而后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醒来时天方大亮,辰闲的目光毫无焦距地游移着,最终定格在数丈外那道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上。
他是辰家村唯一的外姓,辰闲只知道他叫尚方,听父亲说他小时候就经常见到尚方如孤魂般每日在村口游荡,数十年如一日。辰闲与他接触的并不多,只是有时候会跑去听他将故事,他的故事中总是关于一些神秘的存在:妖魔鬼怪,神仙异术,这些都能被尚方口中随手捏来,甚至有一日他说得起兴,激动得满头杂乱如狂魔乱舞,从那以后辰闲再也不敢接近他了。
“你醒了。”尚方依旧背对着辰闲,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嗯。”辰闲低低地应了一声,而后鼓气勇气问道:“我爹、娘他们呢?”
“死了!”尚方的语气一寒,辰闲顿时觉得如坠冰窟,五岁的他还不能很清楚地明白死这个字眼所代表的意义,所以那一瞬间他心中只涌起了微末的悲伤,然后便是对尚方的恐惧。
“想报仇吗?”尚方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辰闲茫然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尚方突然转过身来,辰闲看到他的脸时突然觉得一阵恶寒,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但更多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