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公,赢将军的石冢到了!”
马车平稳的行至那方石雕前方不足一里处,驾车的马夫微微扯了扯手中的长缰,坐下的白马立时会意地停了下来。
车厢的黑色遮帘被一只枯瘦的手掌拨开,露出一张生满皱纹的脸孔,马夫搁下缰绳,搀住了那老者的手臂,一旁几位骑将早已奉好高垫,安静地等待老者下车。
老者面无表情地走下马车,干瘪的身子巍巍颤颤,似乎随时会倒地不起,但就是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却周围所有投诸在他身上的目光尊重而敬畏。
“赢尚不简单啊!”老人搭着车夫的手臂,混浊的目光驻留在石雕的脸上,“连赢家老祖都曾说过不出十年赢家有虎可吞八荒,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短命,赢老这次是输给上天啊!”
“范公所说极是,不过因为赢尚的牺牲,如今赢家在民间呼声甚高啊,人们都说,他是一个英雄!”车夫浅笑着望着老人,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些令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
“英雄?”老者咀嚼似的说着,“死去的人也能算作英雄?赢尚固然有大才,但连自己都保不住,依我看,赢家真正能称得上英雄的,除了老不死的赢祖,也只有那个叫赢政的后辈算半个!”
“哦,妖策赢政?”车夫没想到老者竟对那个小子如此看重,暗下不由留了个心眼,而后复又问道:“那范公如何看待东荒那名叫林涯的后生?”
老者闻言眉头一挑,而后竟哈哈大笑了起来,车夫一时摸不清主子的意思,没敢搭话,静立在一边,不多时,老者终于止住了笑声,挥手指向远方的大地,喝道:“天下尽阔,八荒大地只怕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
车夫悚然而惊…
老者把车夫的反应纳入眼底,并未多言,转身独自上了马车,后者连忙跟上,不多时,车队起程,向着距此地仍有千余里的白泽帝国开赴而去。
车队行速颇缓,至晚间只前行了不足四百里,眼看着西方天垂那轮残阳即将坠入地平线,而车队距下一坐公国仍有百余里,一行人只好下马扎营,准备露宿一晚。
半个时辰后,数顶高大的帐篷已经在旷野上支起,此时黑色的天幕尚未完全笼罩大地。
“自古逢秋悲寂寥啊!”老人在车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嗅着晚风中淡淡的凉意,不由喟叹一声。
车夫望着老人微露颓色的脸庞,神色不由地黯然,这位曾经叱咤风云,挥手间抹去帝国多少豪雄的一代雄枭,竟也抵不过时光的摧磨,开始走向自己的终点。
人,终究是受制于天,不得自在。
“起风了,范公还是早些入帐吧!”收起心底那丝怅然,车夫缓声提醒一声。
老人闻言没有多言,缓步向一顶阔帐行去,突然,老人象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思索道:“对了,那位后生怎么样了?”
“还好,欧阳先生说已经醒了!”车夫恭谨的答道。
“嗯,”老人低头沉吟,继而开口道:“那把他带过来!”
“范公稍待!”
大帐内:
范公安然地坐在一尊铺有厚裘的阔椅,混浊的目光落在面前那名少年的眉宇间,一旁车夫低眉正容,静待着范公吩咐。
“欧阳先生说他失忆了?”良久,范公终于将目光从那少年脸上移开,望向帐篷的某个角落。
一团黑雾在范公凝视的角落砰然绽开,嘶哑的声音从那黑雾中响起:“是的,此前他的体内被强行灌注了太多灵力,致使道念无法控制,不死已经是大幸了!”
“嗯,你下去吧!”范公喃喃着对那团黑雾拂手,黑雾立消。
“你叫什么名字?”范公见那黑雾离去,便又转头向少年。
后者闻言目露迷惑,平整地额头拧起一道好看的“川”,思索良久,少年方才失落道:“记不得了!”
“那老朽为你作名居正,范居正,如何?”
范公话音刚落,一旁车夫神色乍变,那双握了缰绳数十年安稳如山的手第一次开始抖了起来。
少年没有理会那车夫的反应,他的目光毫不退却地与范公对视了,从那双混浊的瞳孔中,少年看到的是一种登临人生极处的落寞。
“好!”少年低下头,脑海中模糊地闪过一些光影,但却始终无法看清。
范公见少年答应,脸上却没有特殊的神色,挥手示意少年出去,待那身影转出了帐篷,范公突然道:“北辰,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时间不多了!”
范公口中所称的北辰正是一旁的车夫,后者此时目光闪烁,理了理思路,方才道:“范公是准备把范家交给这后生?”
范公目光玩味地滞留在少年方才站立的地方,涩声道:“有这么个意思!”
“为什么?”虽然先前听到范公赐名,他便已经明白了一些事,但当范公明语肯定时,北辰的心中还是有些惶惚。
那个被赐名“范居正”的少年,不过是队伍行至赤矶山路遇的一名伤者,但现在范公不但给他赐名“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