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篱眼皮微动,挣扎着要醒来。
迷蒙中听见人语——
“小妹失踪,二妹倒是回来了。爹,不如把二妹嫁给陆家吧。”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
另一个年迈的男人声音传来,“你说得倒轻巧,你二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十二岁就独个儿跑出家门,去求什么仙问什么道。偏还教她闯出了名堂,做了苍岚最年轻的长老。十五年未曾回家,独独和你妹妹有些联络。她要是不嫁,我能奈何她么?从小到大,我和你娘在你身上耗了多少心血,你不成器,反倒让自家妹妹比了下去。”
“说二妹的事儿,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那年轻男人嘀咕,“修道又怎的,这女子修道,不就是让自己认识更多世家儿郎,嫁得更好些么?二妹三品仙资,就算年纪稍微大了点儿,嫁到陆家去,陆家也得高看我们一等。”
另有一个女声插进来,“你们两个没良心的,雁儿尚未找到下落,你们就打起了枝儿的主意!陆家那儿郎不良于行,岂是良配?怕是闺女刚嫁过去便要守寡。”
“妇人之见,母亲你莫要插嘴。”年轻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爹,我有个主意。不如咱们把二妹的灵力给封了,就算她醒了,也逃不出家门……”
声音渐远,姜篱感觉自己的肉身又犯起糊涂来,即将要睡过去。所幸她神识尚且清明,天问九章一刻不停地运转,维持她的神识,试图突破这肉身的樊笼。
现在看来,她师叔吐出的黑雾恐怕有摄人心魄之能,把她拉进了这似真亦假的幻境之中。
听这些人言语,应当是她师叔的父兄亲眷。她师叔为人正派,道法精妙,想不到亲眷如此德行。唉,真是造化弄人。姜篱慢慢回想,当初她闭关之前,师父派师叔去调查温执行踪。她死之后,师叔也已失踪多日。难道师叔就是从调查温执开始失踪的?
温执藏身黑头镇,幻境中的师叔也在黑头镇。莫非幻境是师叔失踪之前的旧事重演?
她听闻鬼修有“华胥一梦”的邪术,能把人拉入梦境。三声钟响之后,元神迷惘,再不能出。看来之前那农夫说“三声钟响之前一定要醒过来”,就是这个意思。
第一声钟响已经过去,还剩两声。
不急,还有时间,她要找到殷识微和戚飞白,还得看看师叔失踪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运功运了多久,姜篱悠悠苏醒之时,满屋子都挂满了鲜艳的红绸。一个丫鬟端着水盆进屋来,见她醒了,喜滋滋跑出去,大喊道:“二姑娘醒了!”
苏家的父母兄长全都赶了过来。苏家母亲李英娥泪水涟涟地捧着她的手,不住唤她:“枝儿,我的好枝儿。你妹妹已经没了,你要再没了,叫娘怎么活啊!”
旁边立着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看来便是师叔的父亲苏承和大哥苏南琮。那父亲面容肃穆,颇有种一家之主的威严,而那大哥苏南琮长得细瘦如柴,脊背佝偻,眼塘子也略有青黑之色,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模样。
姜篱暗中查看自己的经脉和灵力,身体深处被下了禁制,灵力浆糊似的结在一起,难以动用分毫。果然,师叔的灵力被她的好父兄给封住了。
可恶,她必须想办法拿回主控权。
她听见自己茫然出声:“你们……是谁?”
几人俱是一愣,苏母讶然问:“枝儿,你不认得阿母了?”
姜篱缓缓摇头。
李英娥黯然落泪,苏南琮倒是面色一喜,挤开他母亲道:“二妹,不认得我们大家了?也不记得你的婚约了?”
“你们是谁……婚约……又是什么?”
苏南琮同苏承对视了一眼,苏承点了点头。苏南琮道:“二妹,我是你大哥,这是咱们阿父阿母。你和小妹乘车出游,路上遇见了劫匪,小妹她……唉,不说了,你可还记得,你与陆家的长公子陆清许早已订下婚约,你二人情投意合,你是日思夜盼地想要嫁给他。”
姜篱简直要气炸,这对傻缺父子明显是要把她师叔骗去嫁人。
可恨她师叔现在懵里懵懂,啥也不知道。
“啊?”
“总而言之,你婚期将至。这桩婚约对你重要,对咱们家也很重要。咱家遇上了事儿,欠了好大一笔钱,须得陆家替咱们摆平。二妹,”苏南琮捧起她的手,“你不会见死不救,看阿父阿母和你阿兄我沦为街头乞丐的吧?”
姜篱很想踹他一脚,然而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把他扶起来。
她听见她师叔说:“阿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就讨厌,很想扇你一个大嘴巴子。”
苏南琮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堆起干笑。
她师叔继续道:“但是既然你是我兄长,想必不会害我,家里有难,我自然要帮家里平事。甭管我爱不爱那陆清许,就算他是个傻子残废,我也会嫁!”
李英娥泪如雨下,背过身去揩泪。苏承和苏南琮都大喜过望,苏承道:“南枝,你果然是爹的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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