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有狱卒在巡逻,窸窣的稻草踩踏声伴着轻咳声在石头砌成的巨大空间里回响,让人心生不安。
轻影逡巡一周,大理寺狱似建在山洞中的迷宫,没有图纸的前提下,任凭自己武艺再高,也难保能安然无恙地杀出,更何况还要带一个奄奄一息的莫珩。
最重要的,她是西北侯府的二小姐,绝不可莽撞行事陷侯府于不义。
轻影思忖着,手中的青黛剑被她握得发烫,白玉剑穗在烛火的映照下折射出一缕微光,覆在她的鞋尖上。
她朝沐凡招招手,小声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沐凡双目骤然睁大。
轻影扯下剑穗,举到众狱卒眼前道:“此玉坠乃景王殿下随身携带之物,景王殿下进宫前,特意将此玉坠作为信物交由在下,让在下与他的亲随沐凡将嫌犯莫珩带到西山水牢,严加看管。”
众狱卒面面相觑,他们的主事人顾彦椿进了宫,大理寺卿又称病在家休沐,没有一个发话之人,他们是断不敢贸然行事的。
行刑官看势头不对,上前来问道:“西山水牢里关的都是十恶不赦的重犯,多是没几日便拉到西市刑场去行刑的,楚姑娘,沐公子,此案大理寺还未审理完毕,景王殿下当真要如此?”
沐凡道:“轻影姑娘所言非虚,本案本就由景王殿下督办,现已证据确凿,除了锦禾公主的下落,审无可审,此嫌犯嘴硬,殿下想让他受一番水刑,或许能撬开他的嘴,寻得锦禾公主,还望诸位予以配合。”
狱卒们虽不信任轻影,但那玉坠子的确是景王开府时陛下亲赐的,上头还刻着景王的生辰八字。加之沐凡是景王最亲近之人,他的说辞确有几分道理。
行刑官谨慎地点了头,将莫珩从行刑架上放了下来,关到了囚车中,又派了一队人马贴身护送。
囚车嘎吱嘎吱的一路向西,穿过一条熙攘的长街,街巷中人来人往,突然见到官差开道,皆投来诧异的目光,紧接着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此人便是杀害公主的真凶,还是个校尉呢,瞧瞧,这沦为阶下囚,扒了那层官皮竟也不比平头百姓高贵到哪里去。”
“你这消息已经滞后啦,我适才去了一趟西市,有官兵在找锦禾公主,这锦禾公主恐怕没有死,死的啊,另有其人!”
“还有这种事,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不过,这个凶犯看着倒不凶恶,还怪清隽的。”
“自然模样不错,不然锦禾公主哪能瞧上他。”
几个妇人拎着菜篮子七嘴八舌地交流起来,声音尖锐刺耳,传到一旁的年轻女子耳中,登时遭受了一记白眼。
不过年轻女子戴着白纱帏帽,妇人们看不清她的长相,自也看不见她复杂的神情。
已至傍晚,一抹残阳挂在西天,照亮两旁的红墙黛瓦,熟透的柿子探出墙,可与晚霞争红。
莫珩闭眼坐在囚车之中,金色的光线迎面投射在他身上,他眼前是一片绚烂的橙黄,耳旁喧闹声不停,他却充耳不闻,心中只有一个念想。
锦禾可千万不要来!
轻影和沐凡骑马在前,在人影幢幢的闹市中左右环顾,似是在找寻些什么,直至行人越来越少,来到西山脚下。
轻影勒转马头,到与囚车平齐的位置停下:“大理寺牢地形复杂,坚不可摧,我实在无能为力,只好想法子将你换到一个好施展拳脚的地方。”
莫珩这才睁开眼,轻飘飘地看了轻影一眼,哼笑道:“楚姑娘究竟是想放人,还是想引蛇出洞,莫某心中一清二楚。”
轻影道:“莫公子多虑了,再往前便是西山,丛林茂密便于隐藏,甚至有小道可直通城外,莫公子只需遵守承诺知无不言,我自会言出必行。”
莫珩却静坐在囚车里,一动未动。
轻影随即从马背上跃起,剑未出鞘,人却如一道鬼魅从护送的衙役身边掠过,衙役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后颈便遭受重创,昏昏倒地。
轻影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看向莫珩:“这回信了吗?”
莫珩却盯着沐凡。
轻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欲抬手,沐凡却扯着缰绳朝城中一路狂奔,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般逃了。
马蹄扬起一地尘灰,世界归于寂静。
山林静谧,马匹打着响鼻,落日余晖将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莫珩终于松了口:“起初,在我问起梦公助我的缘由时,他无意中道出,他曾是程家军的一员,始终认为程家军的覆灭是朝廷的一场阴谋,他说他不想让当年战败的恶果影响到后人,公主不想和亲他就助我一臂之力,左右如今的朝堂都是蛀虫当道,也是该给他们一些教训了。他还说,当年程家军临危受命,本可以将西樾人驱出北境,却屡屡出现粮草供应不足,驻扎地遭敌军偷袭的怪事,最终程家军的覆灭也是因为斥候陆昂的假消息以及澹州军的背刺,他说他对朝廷失望透顶了,只要能让那帮稳坐官位如老狗的乱臣贼子们倒台,他乐此不疲。”
轻影听莫珩说完,心中一片怅然。原来梦公也是程家军的幸存者,难怪会同柳全聊到漠北一役,也难怪柳全会为了他甘愿赴汤蹈火。
但轻影还是不解:“公主和亲失败与撼动官场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