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云霁问出,困扰自己许久的关键,南毅忙不迭颔首,接上他话头。
“说来也奇怪,”他浓眉皱起,两眉间,浮现略深的“川”字纹,“这尉迟翊,与寻常将领大不相同。
“他每次排兵布阵,或战或退,都匪夷所思,这一次,尤为诡异。
“分明我大离后援未至,他若领兵长驱直入,定能凯旋。
“可奇怪的是,他并未乘胜追击,而是毫无预兆,丢下大好局势,连夜赶回大都。
“据暗探来报,北朔境内安稳,他父皇病情有所好转,一切正常,并无要事,值得他返回,直至现今,还不出来。
“若说,他没有吞并大离的野心,倒也不像。
“毕竟他正值壮年,血气方刚,是最适合凭借一腔热血,领兵打仗的年纪。
“到底是为何,我与众多谋士分析许久,也没咂摸出个所以然来。”
老老实实回答完云霁问题,南毅后知后觉,发现奇怪。
且不说,自家闺女何时,看待战事的角度,如此一针见血,她身为前朝妃嫔,能干政么?
看出南毅眼底大写的疑惑,南映栀主动开口,给他做出自己早已与云霁通过气,背得滚瓜烂熟的解释。
在爱人及老丈人面前,她不必立威,遂自动将极富距离感的“朕”,换作平易近人的“我”。
“泛舟兄,小栀子有一日醒来,与我说,南家先祖托梦,在梦中,传授他不少战术。
“原本他作为你闺女,‘虎父无犬女’,我就觉得他对兵法有自己独特的了解。
“我再一检验,此事的确属实,他对兵法了解,并不在我之下,甚至,还要比我好出一截。
“我任人唯贤,指定将领,从来都只看才能,不看出身。
“小栀子会亲来前线,不单是为解你思念他之苦,更是因为,他如今是督军,职权与你同等。”
尚未从“闺女竟得到先祖认可,甚至被托梦教学”一事中,缓过劲儿来,南毅再一听,闺女与自己职权一致,不由大骇。
原本听南毅讲述诡异战况,云霁还摩挲下颌,思索尉迟翊避而不战的可能性。
乍一见南毅不敢置信,嘴皮子直哆嗦,却半天没吐出个字。
他略一拱手,主动对南毅行个平礼:“南将军,接下来时日,请您多指教。”
一时习惯不了,受自己娇宠长大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冲自己行将士礼,南毅忙不迭伸手,扶住他双臂。
“小栀子,”对闺女一向温柔,他咧开嘴角,露出个让云霁安心的憨笑,“你是我宝贝闺女,快别这般客气。”
从来不愿甘居人下,云霁厌恶给职权比自己高的人行礼。
在云霆后宫待过一阵,这小毛病,发作得越发猖獗。
他顺着南毅力道,一下站起:“是,父亲。”
见云霁唤出那句“父亲”,南毅本就不佳的脸色,愈发难看,南映栀唯恐露馅,冷汗顺后背,直直往下淌。
她伸手,轻戳云霁后腰,示意他放下生硬,适当柔和些。
“唔,”与南映栀约定过,不能在战乱未休时,在南毅面前露出破绽,云霁果断改称呼,“爹爹。”
才被“父亲”一词打击,南毅听他捏嗓子,甜如清泉的一声“爹爹”,霎时忘记方才忧郁,舒展开紧缩眉头。
见他们“父慈女孝”,两个人对着笑,南映栀心下放松,想去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一起用些午膳可好?”
她揉一下发瘪的肚皮,冲两人微弯嘴角,“晨时急于赶路,我没怎么吃,到这会儿,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