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第一个晚上,就被人家弄了一招下马威,虽然最后结果有惊无险,但周进心中分外不爽,却是毫无疑问的了。
先前在吃接风酒时,周进一门心思和上任松江知府唐兴业大人周旋,对于松江府同知曹仲大人那里,便有意识地忽略了一些。
只知道他是德正一年进士,曾在户部短暂观政,因投靠在礼部堂官钱敬文大人门下,得以在出任了三年海宁县令之后,升任松江府同知至今。
他也借此机会,攀上了江南钱氏、海宁查氏等家族,又以此作为筹码,和松江府四大家族进行勾兑,不知道让他暗中赚取了多少银子。
据张安世的暗中调查,这厮仅房中貌美妇人,就有三五十位之多,简直是荒唐不经到了极点。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生活作风方面很难扳倒一位朝廷命官,站位不对才会导致生死相争。
周进也是想着初来乍到,总得摆一个上官的架势出来,难道还要让他这个一品松江伯折节下交不成?
但不成想,人家根本就懒得和你结交,而是直接动用杀招,给你一个严厉警告。
你若是听话,那便啥话都好说,好歹能像上一任松江知府唐兴业大人一样,平平安安地返回老家颐养天年,要不然,人家还可以继续动用暗杀手段,让你防不胜防。
“这就有点意思了啊。”周进沉吟道。他在今上和忠顺王面前夸下海口,要在五年之内,筹措一千万两税银上交户部,此事也得到了内阁首辅毕景曾大人、兵部尚书田冲大人、户部尚书王允大人等朝中大佬的支持。
是谁这么大胆,将这等秘密消息,传到了松江当地富商的耳朵里。在他们看来,周进这一千万两税银从何而来?当然是从他们手中巧取豪夺而来。
在这种情况下,周进作为过江龙,和这些松江地头蛇的关系,怎么都好不起来,也难怪对方甫一见面,就兵行险着,让他好不狼狈。
不过,周进目前也不是很担心。他毕竟是朝廷命官,总不能一上任,就使用下作手段把他做掉,那这也太明显了。到时候引得今上震怒,谁都讨不到好。
正常情况下,总得过上一段时间,才能拿水土不服作为借口,掩盖他暴毙的真相。
也就是说,周进至少还有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三五个月的窗口期,方便他在这段时间内辗转腾挪。
周进心想,今日白天吃酒时,你曹仲在那里大放厥词,说什么松江府也有四大家族,像什么周家的纺织,徐家的香料,施家的药品,钱家的珠宝等,胡吹海螺了好一阵子,我也没说什么风凉话呀。
谁不知道,这些物品都是这四大家族走私而来,公然贩卖,结果我作为松江知府,还没说什么,你曹仲一上来就给我一刀,还讲不讲武德了?
“既如此,那你曹仲就不要留了,我这就送你上路。”周进暗中计较道。
周进乃松江知府,是当地的父母官。他遭到旁人刺杀,松江府衙其他下属,理应上门探望一下。
这不,第二天一大早,松江府同知曹仲大人便上门拜访,亲自过来探望周进大人了。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没有提前告知你一声。松江府乃江海汇聚之地,三教九流都有,一言不合,便动刀动枪,真是太不像话了。周大人是不知道,我作为松江府同知,这个官儿也同样是做得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暗中谋害。我当时就在想,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河流对岸?”曹仲大人以一种同病相怜的口吻说道。
周进也跟着抱怨了几句本地治安不好,表示了一番对于个人安危的担忧。
说到这里,曹仲大人很快话风一变,转而说起了松江府四大家族,“幸亏在那个时候,钱氏家主钱宁员外给我送来了几十名刀斧手,要不然我大晚上都不敢闭着眼睛睡觉。我建议周大人,不如向松江府四大家族求援,让他们各自抽调一些得力人手,参与松江府衙的夜间值守,想必能保证今后安全无虞了。”
周进哑然失笑道,“此话当真?”
松江四大家族派人过来,参与松江府衙夜间值守,也就意味着周进的个人安危,交到了四大家族手中,他们如果担心被追责,势必要尽力确保周进的安全无虞。
但是反过来,周进也丧失了个人独立和自由,成为了四大家族手中的傀儡和玩偶。
这他么都是一个什么平行世界,当地富商竟然开始威胁朝廷命官,嚣张跋扈到了这种程度?
记得上一世,周进在高中语文课堂上,学过一篇叫做《五人墓碑记》的课文,东林党背后的江浙财阀,反对征收工商税和矿税,引导市民发起暴动,赶走了负责抓捕要犯的锦衣卫,连时任应天巡抚也不得不躲在厕所里,才侥幸逃脱。
但不管怎么说,东林党闹事,还是很懂得分寸的,没有说不问青红皂白,便把朝廷派来的官员都打死打残的道理。
可现在周进,连任何施政举措都没有公布,就被人步步紧逼,这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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