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眼中,周进果然气急败坏,他于当天下午,便率领诸多丫鬟婆子,乘坐十余辆马车,向张家宅邸进发。
为了凑人数,他甚至连桃花巷里的诸多妇人都叫上了,组成的一支将近数十人队伍的娘子军。
“周进这是想干嘛?”有人心中疑惑道。
旁人解释说,“他还不是被气急了?永宁公主在他家中,寻求帮助不成,便开始破口大骂,胡乱打砸,听说连周进书房中的古籍珍本都烧掉了。张诗韵有着永宁公主爵位,自然不怕周进身上的一品松江伯头衔。但周进转而去寻找张诗韵家人的晦气,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怎么寻找人家晦气?张家人都被软禁在家,不能外出,外人也不能进入,周进即便想要羞辱张诗远、张诗卿这些人,也见不到他们的面呀。“那人有些不解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松江伯会有什么妙招也不一定?不如咱们跟过去瞧一瞧,天大地大,吃瓜为大。”
“对对对,天大地大,吃瓜为大。”
一行人紧紧地跟随在周进身后,径直来到张家宅邸外面,却被刑部几位兵丁挡在前面,伸手拦住了。
“大胆,松江伯的车驾你们也敢拦。”方昆大喝一声道。他中气十足,颇为一番威严。
周进获封一品松江伯之后,方昆在周进家中的身份也有所变化,成为了两大管家之一,负责对外事宜。
许多周进不方便出头的事情,便是由他出面操办,他如今也学会了狐假虎威,拉着虎皮扯大旗了。
另外一位管家则是刘能,他老人家年岁大了,再也没办法跟随周进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了,但好在他谨小慎微,为人又格外本分,周进便安排他担任管家,负责宅院之事。
不管一品松江伯周进身上有无职事,都不是刑部的这几名普通兵丁所能够招惹的。
而且他们也听说了小道消息,周进之所以迟迟得不到升迁,是因为张楚担任内阁首辅时,有意打压他。
如今张首辅已去世,眼看着周进就要重返官场,刑部的这些兵丁,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忠顺王陈西宁面前的这位红人?
他们便耐心解释道,“松江伯赎罪。实在是因为刑部堂官高大人早已声明,无关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张家宅邸,还请松江伯海涵,千万不要为难咱们这些小人物啊。”
“原来是这样啊。”周进若有所思道,“那么,我就站在这里,向张家宅邸里面扔一些土块、石头之类,以发泄心中怨气,你们刑部应当不会干涉吧?”
“不会,不会。”一位带头的刑部小校笑着回答道。
他甚至还压低了声音,向周进讨好地说道,“我这就叫兄弟们去另一边巡逻,松江伯这边的动作最好快一些。”
“明白,明白。”周进笑着说道,顺手打赏了他一锭银子,说是让他抽空买酒喝,喜得这名刑部小校眉开眼笑。
等这些刑部的兵丁走开后,周进便吩咐身边丫鬟婆子,将他提前准备好的土块、石头之类,一股脑儿地扔进了张家宅邸。
松江伯周进和刑部小校交涉时,张诗远正饿得奄奄一息,他自知性命难保,等掩埋好母亲的尸体,便将张诗卿、张诗兴、张诗瑶等人叫到近前,对他们说道,“我快要死了,也不知道最后,咱们几兄妹还有谁能侥幸存活。但你们需要记住,如果有一天走投无路了,可以去投靠一品松江伯,满朝文武,或许只有他还会记得咱们张家给他的这份人情。”
“人情?”庶弟张诗兴不解道,“父亲在位时,对他反复打压,他不记仇就好了,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咱们的人情?”
张诗远惨笑道,“父亲这么做,也不过是害怕他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罢了。你们记住我今天这些话就行了。”
说起来也真是凄惨,这些天来,张家宅邸之中,有一大半人都被饿死。
张诗远、张诗卿兄弟俩的母亲,是当家主母,按道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少她那一份吃食。
但她心疼孩子,自己舍不得吃,也舍不得喝,将她名下的吃食全部积攒下来,让兄弟俩拿去填肚子,自己却活生生地饿死了。
张诗兴、张诗瑶兄妹俩,属于家中姨娘所生,所分配到的吃食本来就少一些。偏偏那个张诗瑶,从小娇生惯养,稍微肚子饿一点,就哭得满地打滚,她姨娘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吃食拿出来,让宝贝女儿拿去吃了,她自己也因此被饿死了。
现如今,家中长辈都已逝世,张诗远作为家中嫡长子,给弟弟妹妹们交代后事,张诗卿、张诗兴、张诗瑶等人,哪怕是对兄长的说法再不以为然,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直到张诗远双目紧闭,鼻子再也没有呼吸时,三人才一起低声啜泣起来。
他们也想哭得大声些,但实在是饿得眼冒金星,身上没有力气了。
张诗远是科考状元,是张氏家族的明日之星,他都被饿死了,张家人以后怕是再也难以出头了。想到这里,兄妹三人更是悲痛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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