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北吃的亏,其实并不大。御史是一个动辄就要得罪人的职位,被贬官也是一种常态,他转任顺天府学训导,看似受到了重罚,但毕竟还是在天子脚下,只要运作得当,还是有机会升上来
真正吃了大亏的人,还是那个世袭一等子爵、九门提督府副将柳芳。
众人都知道,周进等人这次赚了四十万两白银,但柳芳侦破此案,前去查抄赃银时,却仅缴获了三十万两银子。
周进等人一口咬定,四十万两银子全部都被副将柳芳拿走了,柳芳却一直在叫屈,说是自己只缴获了三十万两白银。
这中间十万两银子的巨大差额,究竟去了哪里?
忠顺王陈西宁命令刑部彻查此案,将参与查抄赃银的兵丁都抓捕起来,分开审讯,最终认定,柳芳等人在查抄过程中,确实存在中饱私囊现象,那些兵丁们,或者截留了数百两银子,或者截留了上千两银子。
总之,柳芳等人借着查抄这个机会,暗中截留了许多银子,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这下不仅是忠顺王陈西宁深感震怒,连今上也是按捺不住,直接免去柳芳的副将职位不说,还勒令柳芳弥补这十万两银子的亏空。
“现如今,理国公府树倒猢狲散,正忙着卖儿鬻女,筹集那十万两银子的亏空呢。”周进笑道。
傅检问道,“理国公不是属于四王八公之一吗?难道他那些亲朋故旧,也不多少支援一些?”
“支援什么?”周进不以为意道,“君子以义相交,小人以利相交。现在柳芳摊上了大事,身上差事也没了,所欠下的巨额赔偿,把整个理国公府卖了都不够,哪个亲朋好友会拿出真金白银,投入到这个无底洞之中?他们一向见风使舵,避祸趋福,反倒还巴不得柳芳把家产卖光,看能不能从中捡漏呢?”
“好好好。”冯紫英笑道,“理国公府的那个庶长女柳珊,上次在我家里做客时,她还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家道沦落,看她还那么高冷不?也不枉我吃了这么大一个苦头。”
“高冷?我最喜欢高冷的姑娘了。”陆河在角落里嘀咕道。
魏西平也笑道,“你吃了一个毛的苦头。你在九门提督府,好吃好喝不算,还花钱请了戏班子进来,专门给你听戏。你这是过的神仙般的日子,比起我和周进,绞尽脑汁,反复思忖,可是要轻松得多了。”
冯紫英笑道,“那我也是被拘押啊,完全没有人身自由。你对这种痛苦缺乏同理之心,显得有些不厚道啊。”
两人笑闹了一阵之后,傅检追问道,“副将柳芳受人指使,助纣为虐,纯属咎由自取,就先不说他了。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那个北静郡王水溶,他这次受到什么惩罚没有?”
魏西平叹息道,“哎,他能受到什么惩罚?侦查此案的人,是副将柳芳;风闻奏事的人,是御史陈耀北。至于北静郡王府也有人参与此事,据北静郡王水溶所说,那是因为他府中长史爱慕贾迎春的颜值,想要接过去搭讪一番。所以一时之间,做出了荒唐之事,还请今上责罚。像他这种身居高位之人,府中官吏强抢民女不过是小事一桩,今上还能怎么责罚他?不过是笑骂了他一句,还赏赐了他两名貌美宫女哩。”
“卧槽。”傅检气极反笑道,“我被关押在地牢之中还不够,连家中嫡妻,也被北静郡王府中的下人们给强行掳走了?”
“水溶这厮,真是欺人太甚啊。”傅检愤慨地说道。
傅检气愤至极,他从周进这里离开后,特意纵马赶到了北静郡王府门前,大骂了一通。
当然了,对方毕竟是郡王,也不可能骂脏话。要不然,傅检就算是被人打死了,也没处找人说理。
傅检指桑骂槐,大意是说,强抢民女,死不要脸。
一来,北静王府下人们,确实把贾迎春接入了王府之中,虽说最后把人放出来了,但这也不能改变她被强行接入王府的事实。
二来,傅检作为受害者,吃了好几天苦头不说,家中嫡妻也被人撩骚。他来到王府门前,叫骂几句,也是情有可原。
总不能抢了一回他的家中嫡妻不说,还要将他一棒子打死,那北静郡王府在北平城中的名声,可就越发难堪了。
鉴于此,水溶也只能躲在书房之中,全当此事没有发生。
傅检大骂了一阵之后,这才骑马返回到桃花巷。
不过这一次飞来横祸,傅检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
原来,周进、韩奇、魏西平等人这次过来,除了为他和冯紫英二人接风洗尘,还私下里塞给了傅检一张银票,价值八百两银子,说是桃李书院的年中分红,还嘱咐傅检说,不要向外有丝毫透漏。
傅检看到这么一大笔巨款,第一感觉不是欣喜,而是差点要吓尿了。
为什么呢?
因为傅检只占挂名,桃李书院名下的诸多投资项目,其实与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因此,哪怕是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出来,上次九门提督府的副将柳芳前去查抄赃银时,必然是中了周进、韩奇、魏西平等人的奸计,被周进以少充多,以次充好,结果掉进了这么一个大坑里,再也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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