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栋沉默一会,声音有些嘶哑,“草民养母三月前离世了。”
只一句,高斌立刻明白了。
他眸色莫测地扫着地下叩头不起的人,许久后,“起来吧,老夫如何不要紧,只有一个要你今生效忠的公子。”
眼瞧着李栋一瘸一拐被带下去梳洗、教导,高朴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不太相信地说:“这人可信吗?”
高斌砸吧砸吧嘴,深觉这小子脑子不灵光,“你从哪找到他的,他又为何脚步不稳?”
高朴犹豫答了,“孙儿在酒楼喝小酒呢,好不容易逃了请客,在酒楼后头上马车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的,说是跟了我好几天。脚步嘛,他说这三个月在守灵,跪的吧。”
高斌给不争气的孙子解释道:“跟了你好几天,是尽量避开他与高家的联系。守灵三月则是他孝心可嘉,如今报了生恩,只剩养恩了。”
高朴惊诧道:“您连这个都知道?”
“阿哥小心要用的人,吩咐了谨慎再谨慎,自然要时刻派人悄悄盯着。”
说到这里,高斌不耐烦了,起身一脚踹在高朴屁股上,痛骂道:“好你个混小子,不在家里温书竟溜出去喝小酒了,还没钱请客!快些给老夫滚回房里去,见了你就头疼!”
高朴偷瞄了一眼桌案上喝剩的酒盏,一撅嘴,捂着屁股灰溜溜走了。
“对了,孙儿最后再问一句,咱们用不用他啊?”
“再看吧。”
再看就是今年,李栋已然成了太医院一个小医士,多做些打杂的活。
高曦月便借着魏嬿婉生病的名头,请了医士来把脉开方子。
实则却是撬开了那只翡翠珠缠金丝镯子,得知了一个叫她心神俱痛的消息:镯内藏有避孕药。
再加上她自小带的寒症,怀孕的可能性难如上青天。
高曦月闭了闭眼,忽然一伸手,控制不住摔了金丝镯,翡翠珠子在地上四碎,砸出粒粒绝望愤恨的脆响。
李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继续道:“娘娘体内的寒症也很可疑,按照宫内太医的水准,如今也调养了十几年,不但没有缓解寒症,反而阴冷入肺腑,若不加以治疗,恐怕于寿数有碍。”
“想来,”他也惊诧于后宫的倾轧之重,“想开是有人故意开了加剧病情的药方,幸好娘娘警惕,近几年极少服用。”
“哈哈哈哈,”高曦月呆滞几瞬,很快讥讽地大笑起来,“还有,竟然还有?真有意思,还有谁,又是皇后,或者如懿嘉嫔,还是那个好似不争不抢的纯贵妃!!”
李栋平静道:“请娘娘息怒。”
高曦月恨得牙齿咯吱咯吱作响,不解气地狠踏着地上已经碎成渣滓的翡翠金丝,又扑到架子上,将里头的茶盏玉瓶等物一齐摔了个稀碎!
没人敢拦,也没人敢再出声,只能眼睁睁瞧着高曦月发泄的举动。
一直到永曜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扉,喊道:“额娘,怎么了?”
高曦月终于停下手,跌在地上气喘连连。
永曜进来,扫了一眼殿内的残渣和神色惶然的众人,搂住高曦月,道:“还有孩儿在。额娘生了病,让李医士瞧瞧,总会治好的。”
高曦月大恸,将额头挨在永曜小小的肩头上,双手掩着唇,抑制住近乎声嘶力竭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