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如懿渐渐消了怒气,以凌云彻的品行,敷药期间应该也不会对容佩假以辞色。
如懿安慰好自己,发觉耳边除了凌云彻的喊叫声,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疑惑地拧起细长的眉毛,但不过一会儿,如懿就伸长脖子,视线重新往厢房处看去。
全然忘了冷宫里可还有她承诺过要帮扶的人在。
那一头,溜出来的惢心来到了后殿,趁着主儿没空理会她,她拿出了事先备好的包袱,悄然将带来的点心一一放好,又掏出一匹白布,这是主儿用了冷宫老妇人的东西,答应要还人家的裹尸布。
主儿这次来只是看望凌云彻,没提这件事,只得惢心私下费钱贴补。
其实惢心一开始也忘了这件事,不过对娴主儿没那么上心了以后,她倒忽然想起来了,便稍稍准备了一些东西。
冷宫里的妇人多是疯疯癫癫的,惢心也不敢久留,想着凌云彻那里应该有个结果了,她悄悄搁下东西,转身回去。
却没发现,角门处有宫女脚步匆匆地跑开了。
魏嬿婉捂着嘴巴,低头从门口经过时,赵九宵没吱声,只是怜惜地看她一眼。
唉,他原先是站在兄弟那一头的,觉得魏嬿婉狠心无情,到大阿哥处就看不上凌云彻了,后来被贬花房却复合了,然后魏嬿婉到了六阿哥处,两人又分开了。
凌云彻也说魏嬿婉贪慕富贵、无情无义,可今日一见,魏嬿婉听了消息马上就带着上好的药膏来看望故交了。
反倒是凌云彻,左一个娴嫔娘娘帮衬,右一个云彻哥哥搀扶……
放魏嬿婉进去彻底断了期望也好,这两人,赵九宵摇摇头,不合适呐。
他歪在墙上,深吸一口气,凌云彻如今前程远大,但眼看着不会帮他,他也得找找后路了,总不能一辈子耽搁在这冷宫里吧。
魏嬿婉跌跌撞撞走在高耸的夹道红墙中,突然脚步一绊,跌坐在地面上。
眉间是挥之不去的难过与酸楚,早已经分开了不是吗,凌云彻另有个小宫女作陪也是应该的,和她无关了……
可一想到,她初初与凌云彻在一起时,总想着未来嫁的人会是他,心中最深处那股感情又不甘心地冒出头。
魏嬿婉捂着自己的胸口,用力捶了捶,与刚刚见过的画面一起,彻底捶散了那股盘旋在心头不肯离去的情意。
魏嬿婉怔愣地靠在墙上,长久未动一下,眼中泛出些泪花,云彻哥哥,不,以后只会是凌云彻、凌侍卫了!
手心微微泛疼,久久看着天边的斜阳逐渐被浓厚的乌云掩盖,好似在下一刻,天空突兀地下起细雨来。
魏嬿婉怔怔地淋了细雨,还没回过神,头上骤然一黑,一只宽大的伞将她拢在下面。
魏嬿婉抬头一看,一张嘴角抿平的俊俏脸蛋出现在眼前。
“嬿婉姑娘,可还好?”
魏嬿婉像是从幻梦中惊醒,尴尬地站起身,谢道:“奴婢没事,多谢进忠公公。”
进忠瞥了一眼魏嬿婉在身后遮掩的手掌,是被石板划伤了?还是在咸福宫待得不开怀……
进忠从怀里掏出一张雪白的帕子来,想直接隔着帕子抚上魏嬿婉的手,可还是退了一步,只停在两人中间。
他知道的太晚了,如今魏嬿婉不再是启祥宫受人欺辱的小宫女,人家还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这条路。
若是能再早一些,哪怕豁出自个去,他也能说出口叫她拼上一把,借着他青云直上,可晚了……
如今,他仅有的本钱吸引不来她了。
眼前的小宫女被细雨一落,小两把头上的青丝愈发柔顺,正接过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湿痕,眉眼朦胧,一派的楚楚可怜。
到底是心头有根毛线刺挠,进忠倾斜着伞,不顾被打湿的半个肩膀,把小宫女全乎地罩进伞下。
他倒也不敢太放肆,带着些试探道:“嬿婉姑娘不在咸福宫侍奉着,怎么到这偏地来了,可是……可是有哪里不顺,若没处使力,我这倒有一条路可供姑娘走一走。”
魏嬿婉眼神一变,混沌的脑子瞬时明白了进忠的意思。
进忠是常来咸福宫送赏赐的,魏嬿婉见了他不止一次,对她们这些小宫女也是次次有礼有节,一张笑脸十足的温厚,却没想到他竟对她打着这个主意。
想起本朝仅有一例曝出的对食,那莲心是如何被王钦折磨的,传闻在宫里流转过无数次,都道莲心可怜,沾上了一个太监,自己不行就百般地折磨女人,直把人搓磨得生气全无,如活死人一般。
心里对进忠升起的好感眨眼化作烟尘消散。
魏嬿婉脊背发凉,不说她有这个想法自可以求助贵妃娘娘,单说眼前人的示好,她要不起!
魏嬿婉看着进忠的笑脸,猛地一步踏出了雨伞。
“公公好意,奴婢受不住。贵妃娘娘厚遇,奴婢如今自有一番前程在,不敢多加妄想。”
“今日娘娘派奴婢出来办事,如今耽搁得久了,只怕娘娘责怪,若公公没有别的话要说,奴婢这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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