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嫡女下嫁一平民的事少有人惊异,毕竟陛下有旨:广放百姓为婿,挑中一个猎户也是情理之中。
可王宝钏为了这人,竟公然与宰相王允断绝关系,这就让众人大吃一惊了。
宫中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然而皇帝已经无心为王允违抗圣意而恼怒了。
只因他的次子雍王病重,太医称已无计可施,只等天意。
当朝皇帝登位不易,子嗣后代更为不易,除去流落民间的刘妃之子,他的儿子几乎个个早夭。
好不容易留下的几株苗子,皇帝更是细心呵护着,生怕有个好歹。
如今雍王为长,在快要娶妻时,竟也有英年早逝的征兆了。
皇帝悲痛不已,日日守在儿子榻前,一面让太医院的人用心伺候,一面请来寺庙僧人念经祈福。
仿若上天为皇帝爱子之心感动,雍王渐渐好转,皇帝大喜之下,哪里有空管相府的闲事。
只是相府千金的事,皇帝可以不放在心上,但西凉私下来人可就碰了他的逆鳞。
王允递上奏折:微臣女婿巡街那日,碰巧遇见了两个行迹可疑的外来人,暗地派人跟踪查探,发现这二人一个是西凉代战公主,另一个则是西凉王后的侄子凌霄。
噫吁嚱!这消息比起儿子好转也不差什么了。
皇帝既惊又喜,西凉公主可是西凉王唯一的子嗣,落到他手里,西凉王不脱下一层皮,别想将人带走。
至于他们有没有探听到军营里什么重要的军情,呵呵,王允自他们来了京城,就一直严密看守,一个黄毛丫头还能翻了天不成!
皇帝手握重要筹码,派人一天跑死一匹马,飞速将这消息传给西凉王。
西凉王听闻独女被抓,几欲呕血,但谁叫他宠爱这个女儿太过,给了她滔天的胆子跑去京城。
气过一场之后,西凉王倒也痛快,立刻说:只要能将代战放回,西凉愿付出一切。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天朝上国有意勒索哦。
皇帝当然不客气,割地赔款一个不能少,粮食马匹也是年年要上供的。
心情舒畅之下,皇帝看王允也顺眼许多,不多计较他嫁女儿的过失了,大方赏王家金银财宝无数。
反正不是他的钱。
圣上有赏赐,王家众人自然要去皇宫谢恩的。
王允拉着孙儿的手嘱咐,神色郑重,“陛下此次特意要我带上你去谢恩,此行不知是福是祸。”
王允捋捋胡子,沉吟道:“但此次陛下赏了金银器物,而非赏赐官爵,应该是福非祸,咱们也不必太过拘谨。”
“曜之,我向来是放心你的,但宫中险恶非一言半语能说清楚,咱们去去就回,不要生了波折。”
王曜之听了点头。
等到了皇宫,女眷们往后宫去了,王允带着王曜之向皇上行礼。
静默了好一会儿,皇帝才想起他们似的,让内侍赐座。
“不必多礼,今日朕宣你们来只为闲话家常,王卿年纪大了,还是快些坐下吧。”
王允谢恩后,挺着颤巍巍的小腿坐下。王曜之担心地望着祖父,悄悄伸手扶了一把。
皇帝道:“王卿啊,多亏有你这位重臣,才让朕抓住了逆贼,如今西凉俯首称臣,爱卿可当首功。”
王允摇头道:“微臣不过办了些分内之事,当不起陛下夸赞,而且西凉野心勃勃,如今只是给他们一时的打击,臣不敢居功。”
皇帝不置可否,视线又转向底下乖乖巧巧坐着不动的孩童,心里徒增了几分羡慕。
见王曜之一举一动都很有章程,生了考教之心,连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王曜之故意停顿了几下,这才答了出来。
“好小子,如此年纪就熟读课文,将来一定能继承你祖父的衣钵。”
王曜之举止恭谨,但语气可见惊喜,笑道:“多谢陛下夸赞,曜之读书,就是因为祖父叮嘱曜之以后要为朝廷尽忠、为陛下尽心,没有学识可不行。”
小孩童一副得了夸赞,很是开心的模样,皇帝轻笑,又听见王允在家如此教导子孙,心里的忌惮微微减少。
终于不再试探,而是说起家常话。
皇帝叹息道:“王卿有两位贤婿在手,又有佳孙承欢膝下,真是叫朕好生羡慕啊。”
“朕的几个皇子中,独雍王能力出众些,可偏偏身体虚弱,时不时便要病上一场,真不知朕何时能看见他成家立业啊。”
“这祖宗基业难不成要败在朕的手中吗?”
王允闻言连忙起身,弯腰道:“雍王殿下此次绝处逢生,乃是大吉之兆,必有后福,陛下切勿担忧。”
涉及朝廷基业,王允不敢深谈,稍稍安慰了一下皇帝,便转移了话题。
“陛下见老臣享了天伦之乐,可陛下应该也听闻了我那个不孝顺的女儿。”
“旁人都说是老臣看不起那人出身,不愿嫁女,可实则那人却极为傲气,拒绝入赘,老臣哪里舍得千娇万宠的女儿吃苦,便好言相劝。”
王允边叹息边拍大腿,老眼也湿润起来,语带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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