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宫内处奔出一列轻骑,一名宫中内侍手捧拂尘,正一队侍卫、两名内侍簇拥下前往甄府。
宫中宣旨,甄远整着官袍,他是六品官员没有参朝议政的资格,能进入大朝会的是正五品以上的京官,此刻听前院高唱“宣旨”之音,紧张不已,带着唯一的儿子甄宝迎到前院礼义厅,长身一揖:“下官甄远接旨!”
老内侍扫了扫面前的中年官员,模样生得不错,“皇上口谕:甄府嫡女甄苏行善不为名利,解人危难,助人无数,本性良善,乃天下奇女子也,着甄苏入宫回话。”
甄宝凝了片刻,这都什么?行善不为名利,再有“解人危难、助人无数”,这还是人么?不是佛门中人?后面再有一个“天下奇女子”,这是皇上夸赞甄苏?
甄远当即道:“快,快传二姑娘!”
大管家的女人领命,当即领了仆妇前往听雨阁。
天都大亮了,听雨阁的院门未开,心下狐疑,“二姑娘,宫中传旨,着二姑娘入宫回话。”
无人应!
大管家的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还是无人应话。
身后的仆妇有种不好的预感,走向前推门,一推不开,再推依旧打不开。
“二姑娘!”
没人应声。
“孟婶!”
“春燕!”
“小英!”
“小芬!”
从管事的奶娘到大丫头,最后连两个丫头的名字都唤了,依旧无人应声。
管家的女人越发不快,抬了一下手,两个仆妇推门不动,另一个灵敏的仆妇踩在胖仆妇肩上爬上院墙,翻入院墙,开了守门,三人进来。
管事仆妇的房间无人,大丫头的房间也无人,管家的女人跑到阁楼上,楼上无人,只阁楼的书案前压了一封信,上头写着“父亲大人亲启”。
待管家的女人下来时,两名仆妇道:“不好了,孟婶与春燕不在,只两个小丫头,两个小丫头似中药,至今昏迷不醒。”
管家的女人跺了一下脚,“在这盯着,我去前院禀报。”
内侍太监正等着,见甄府大管家神色慌张地过来。
甄远道:“出了何事?”
大管家畏惧内侍。
甄远喝了一声:“说——”
“禀老爷,二姑娘不见了,只在阁楼找到她留下的一封信,孟婶、春燕不在,她院里的两个小丫头昏迷不醒。”
内侍太监的第一反应:软包子甄二离家出走了?
甄远白着脸,接过大管家递来的信,启开信套,甄宝小心翼翼地站在甄远身侧:
父亲大人:
见信如晤!请恕苏娘不孝,就全当苏娘在五岁时随母已逝。昨夜父亲得晓继母、长姐之阴谋却一再纵容,未曾处罚。苏娘委实不敢再留甄府,生恐有朝一日性命不保。花有多叶当剪,人有多余当去,请恕苏娘不辞而别。
父亲,我已放孟婶、春燕身契文书,她们已是民籍,禀请父亲莫要为难她们。我院中两个小丫头被我下药昏睡,对我离家之事原不晓情,望恕二人无罪。
——不孝女 甄苏留字。
昨晚她是不是在祠堂?听到了他与甄珍的所有对话,又或是在书房打错他的那个人便是甄苏?不,甄苏绝不打昏他的人,那个人分明生得高大,绝不是甄苏。但昨晚祠堂发生的事,甄苏必是知晓,也知道她母亲苏氏是因他纵容虞氏,被他们给活活气死的。
说是气死,更是生出心结,郁郁而终。
甄苏对他失望,更觉得虞氏想要害她性命,她自承是家中多余的人,“花有多叶当剪,人有多余当去”,所以她果决地离家出走,不留任何余地。
内侍太监看着甄远父子面容煞白,心下一沉,“甄大人,何事?”
甄宝一把抢了信,上头的内容万万不敢让内侍太监知晓。
内侍太监原无心看别人的信,可这是被皇上、皇后看重的奇女子留下的家书,这回还真得一瞧不可,“哼——”一声着恼的轻呼,伸出手来,“拿来!”
甄宝为什么要夺信,莫不是上头说了什么要紧的事。
甄宝不给,早有一名小内侍过来,从他手里拿了信,双手呈递给内侍太监,内侍太监看着这一手漂亮得多少男儿都不及的好看行楷,这一手馆阁体的好字委实少有,确有几分苏敬斋老大人的风骨,字是好字,只这上头的内容,能瞧出甄苏何等绝望无助。
继母要谋她性命,而她自认是甄府多余之人,自请离去,唯求家人和睦。书信上隐有斑驳泪痕浸染过,可见这个“软包子”离家出走前,何等伤心绝望。
他奉旨入宫,是来接人,这人离家出走了,内侍太监脸色很不好看,“甄大人可知甄二姑娘去往何处?”
甄远茫然摇头。
甄宝抱拳一揖,“二妹妹定然不曾走远,在下令家中下人在京城寻访。”
内侍太监酸楚摇头,“这信咱家就带走了,宫里的皇上、皇后还等着回话呢,真是可惜了……”
昨日,乐达候府的荣吟拿着个小本本,与皇上、皇后讲了不少甄家二姑娘这几年干的好事、善事,一桩桩、一件件,心性软包。可胆子一点都不小,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