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哥,我去,你留下保护尘主子。”
土豆留下一句,留下暗卫,立刻去了村长院中。
暗卫刚刚清理掉四具尸体,地上的血混着雨水,很快散开,但若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村长早就熄灯了,无论是否听见了动静,装作不知情才能躲过杀身之祸。
土豆慌张闯入房中,一眼看见地上昏死的桃花,她穿着一身艳丽的新布衣,面色异常熏红,恐怕是吃了些闺中药草。
“爷,属下看守不力,还请责罚。”
斐忌双手把玩着佛珠,每颗都细细摩挲才罢休,“还没醒?”
“未曾。”
土豆垂眸,“尘主子一直在梦魇,断断续续喊着您的名字。村长送来了一株五百年的神芝,尘主子服下后,气息平稳许多,但仍旧很想您。”
斐忌指尖缠上佛珠,缓缓拨弄,血色眼里清明时隐时现,最终被淹没在难以自制的痛恨里。
“准备一件他能穿的新嫁衣。”
土豆此时才明白,斐忌为何能容忍桃花活至此,因为她还有用。
他想到初一,知晓他若知道会说什么,第一次逾越了规矩。
“爷,尘主子到底是男子,穿嫁衣,未免折辱他。”
以击垮精神思想来驯服人,不过是众多手段中最简单快速的一策。
不说斐忌,土豆在审讯中也最常用。
可亲眼目睹过云卿尘的心,土豆终归不忍。
“尘主子对您只是不说不认,他若不在意您,不会拿命来找您。您就算想要降罪,至少给足他时间,让他能冲破所受的二十年教条。”
“嘭!”
斐忌抬手,蛮横的罡风把土豆掀飞了出去。
土豆激怒斐忌还能活下来,就已是万幸。
如今,土豆只希望斐忌能对云卿尘仁慈,莫要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回旋余地。
今夜这雨,像极了许多年的那夜。
斐忌听着外头的暴雨,双手死死按着阵痛的头,猝不及防想到了过去那冰冷的记忆。
庆帝亲手把斐忌和秦星星扔进了培养死侍的万尸窟。
他当时大概有十岁,秦星星虽说比他大一些,却是个软绵绵只会哭的丫头。
他护着秦星星经历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庆帝却轻易把他们又踹了下去,再扔进去更多的狂徒,逼得他手染鲜血。
一次又一次。
斐忌早就忘记爬出来了多少次。
秦星星在被关进狗笼子训练奴性时,彻底崩溃。
她是唯一的公主,十三岁就要和亲,庆帝要她成为死侍,为他所用,可她只会哭。
庆帝便把对她的不满全部发泄到了斐忌身上。
她在笼子里多关一天,斐忌就要在万尸窟多待一天。
斐忌终于出来时,秦星星好乖好听话,仿佛是被驯服的狗,以为父亲的爱就是让她佩戴枷锁关在笼子里,可她却得了疯病,成了残次品,几次和亲都未能成,好在有皇后护着,她才安稳活下来。
而斐忌不断被训练被灌药,日日年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弑杀成瘾,失控发癫。
却成了,庆帝嘴里最满意的作品,所以斐忌拥有了权势,在短短时间稳坐朝堂。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等报仇的机会。
所以他的前半生就是仇恨是杀戮是无休止的黑暗肮脏。
他好不容易拥有了最想要的云卿尘,他为什么还要等!
他想要云卿尘的心,就像那些日以继夜拼命想活下去的欲望。
他完全明白秦星星为何要那般对待秋明月。
因为他同样病态到,想要把云卿尘变成彻底依赖他才能活下去的傀儡。
想要!
想要!
好想要!
想占有他的一切,从目光到心到灵魂,从头发丝到唇到脚腕。
云卿尘。
整个云卿尘都该是他的,就该是他的!
“啊……啊!”
斐忌头痛欲裂。
满脑子的云卿尘。
满脑子疯狂叫嚣的可怕念头!
他不该戒掉五石散。
他要靠它控制自己。
至少,服下五石散,他会像个人,而不是一个无法掌控情绪的野兽!
可越是混乱,那些久远的记忆就越是清楚。
他也曾是被父母疼爱的小孩。
那些记忆骗不了人。
还有他记事后,见过漂亮的哥哥。
那个温柔到能和天地融为一体的佛子哥哥。
“小东西,哥哥是不是告诉你,不能乱跑?”
“饿不饿?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吃?”
“要哥哥抱抱吗?这么小就那么撒娇。”
“哈哈……不准亲我。”
……
“只是下雨了,哥哥陪你睡,宝贝乖,不怕……”
……
斐忌浑身倾尽凸起,充血的眼是想念是依恋是痛苦,这一切欲望都变成无处安置地不安,全都抵不过云卿尘一个背影。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他这么好!
是他让自己生出了这般凶狠执念!
是他,全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