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崔有才来了,仿佛不要命了般,跳着脚在吊桥外面一顿骂。
气势汹汹的伪军排长,放下吊桥,带着人冲出来,要给崔庆才一顿好看。
“炮楼里来了一批皇军,喊这么大声是不是想咱俩一块死?”
“董排长息怒!”
崔庆才在伪军排长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之前高喊。
“我家亲戚不长眼,得罪了董排长,我这里给董排长预备好酒好肉,给董排长赔罪。”
董排长翕动鼻子,似乎已经闻到了酒味,拳头僵在空中。
松开拳,凑近了,低声道。
“你爹娘不是早死了吗?哪来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是娘舅那边的远房,你也知道,我爹娘死得早,孤苦伶仃一个人,有个亲戚得好好照应着。
董排长你放心,我家亲戚不懂事,得罪你了,我替他赔礼道歉,只求你放他们一条活路。”
“我没抓你家亲戚。”
“董排长何必装傻,不是你的人今儿晌午跑青山镇我院子里,把我表哥押过来了?”
“黑脸儿!”董排长朝一旁怒喊。
黑记立刻慌忙上前,“排长。”
“你把崔队长亲戚抓了?”
“队长,你让我去找木匠,四处打听了一圈,就青山镇有好木匠……”黑脸儿讪讪道。
啪——
董排长反手甩起一個耳光,黑脸捂着脸诺诺。
“我让你找木匠,让你抓崔队长亲戚了?”
崔庆才立在一旁,冷眼看着。
“董排长息怒,董排长息怒,黑脸儿兄弟也是无意。”
崔庆才拉住董排长高扬的手臂,暗暗地往手心里塞了一摞大洋。
“只求能把我亲戚好好的放出来。”
董排长手掌微动,对掌心里的大洋数目有了底,心中满意。
“崔队长,你也知道,皇军抓了人历来是往死里用,我能保证他们活着出来,但恐怕得在炮楼里遭几天罪。”
“只要能活着出来就行。”崔庆才挪开一条缝,酒肉香气立刻飘溢出来。
“我请兄弟们喝酒。”
汗珠沿着额头滚下,拦在眉毛上,赵义抬手,揩去汗水,眼前出现一只瓷碗。
“赵老弟,累了吧?来,喝口水。”白老哥递过来一碗白水。
“这活儿你可得稳当着点干。
前几天连着抓了几个木匠,都是假货,连个板凳桌子都不会打。”
赵义心中一动,“白老哥,那些假木匠人呢?”
“呐。”白老哥一指东北角,“打了一顿,撵过去干活了。
行了,你慢慢干吧,我再去忙。”
赵义抿一口水,眼神从东北角收回来,碗递给顺子,“吊桥怎么落的看清楚了吗?”
“看清了。”顺子抿下一口,把碗递给王大。
王大接过,一饮而尽。
赵义点点头,眼看着崔庆才在一众伪军的簇拥下进入炮楼。
天色昏黑,炮楼顶上瞭望哨的探照灯射下一柱粗大的光束,在炮楼周边几百米内的白地上来回巡视。
东北角的苦力一直没停过,烧着火把。
看守的伪军换了一拨又一拨,村民百姓一刻不得闲,稍有懈怠,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白老哥,我看那边咋还干着?这都天黑了,不吃饭?”赵义在一阵喝骂声后,抬起头,无意地问道。
“那边得赶工期,估计得忙到半夜。赵老弟,放宽心,你们是手艺人,肯定跟他们不一样。
你们吃喝都跟着我,稳当着干。”
赵义呐呐的应两声,眼角余光中,崔庆才脚步踉跄,一步一颠,走向壕沟边上。
“白老哥,我去撒尿。”
“去,去。”
起身外走,与黑夜融为一体。
“里面的人倒了吗?”
赵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崔庆才的醉态立刻消失不见。
两人并肩,背对炮楼,解开裤带,一阵哗啦啦水响。
“倒了,除了所有的伪军,还有几个鬼子队长,都倒了,你放心大胆的动手。
老孙我也带到位了,就在今天白天咱们侦察炮楼的地方。”
赵义系好带子,拍拍衣裳,壕沟边上并排的两道身影少了一道。
赵义回到饭桌上,白老哥已经收拾碗筷准备离开。
“人老了,精神不好,到点就累,赵老弟,老哥我回去睡觉,你悠着干,想睡就睡,没人挑理。”
走出两步,白老哥脚步停下。
“对了,最近几天兄弟们睡得早,你别叮叮咣咣的干大半宿,早点歇着。”
不等赵义回话,径直离开。
游击班三人吃完饭,点着火把,在打到一半的长桌面前,拿着锤子斧子磨洋工。
四周越来越静,瞭望哨上的探照灯转得也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下来,像是个低头的人一样,照着炮楼前的一块空地。
东北角,看守百姓的伪军只剩下一个。
赵义摸出怀表。得益于崔庆才侦缉队副队长的名头,伪军每队三人搜身,短枪带了进来,怀表也没被收走。
计划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