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仪的笑容和默许给了薛钰勇气。
他仍旧笑着,这个笑容的角度,跪下的姿态,身体的仪态,都是最美的,他已暗中练了很久。
他自己的容貌,他自己知道,从小到大都知道。
小时候,他总是讨厌自己这张脸,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像话吗?
他厌烦别人拿自己的容貌说事,为着这个,他和伯父家的堂兄打了不知道多少次架。
为着这个,所以薛钰从小到大都不爱笑,想用冷冰冰的态度,来展示自己男子汉的气概。
但是现在,失去一切,一无所有,低到尘埃中之后,他却无比庆幸,至少他还有容貌这个武器可以用。
因为长公主爱美人,人尽皆知。
他只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打动长公主的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之事,要么成,要么死。
凭他今日冒犯长公主的举动,若长公主动了怒,等着他的就只有乱棍打死一条路可走。
他筹谋已久,破釜沉舟,这已是他唯一的,最后的机会。
薛钰跪坐着仰视着苏凤仪,在他脸上的,是无懈可击全然臣服的笑容。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然后慢慢地将手从那片裙摆,一点一点伸了进去,摸到了长公主的罗袜。
长公主依旧没有说话,还是那样高高在上地,笑着看着他。
长公主没有拒绝,说明他做对了,但接下来要怎么做,薛钰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薛家,本是大穆朝第一皇商,做的是贩盐的生意,珍珠如土金如铁,讲的正是薛家。
薛钰是含着金汤匙出身,从荣华富贵窝里长大的小少爷。
作为薛家二房的嫡次子,他身上还没有长房堂兄的家族责任。
所以他本该快快活活,富贵荣华地过一生。
但薛家对他的期望,比对他的堂兄还要大的多,对他的管教,也比对堂兄还要严厉得多。
因为薛钰从小就表现出了读书的天赋,两岁识文,五岁吟诗,十岁出口成章,十二岁中了秀才,十五岁已是举人。
当年太祖开恩,不拘一格降人才,恩准皇商之家,也可参加科举,这条规矩,简直就是为薛钰量身定做的一般。
皇商要想屹立不倒,生意长久,靠的是朝中要有人。
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旁人终究没有自己人来得可靠。
薛钰的出现,让薛家家主意识到,若是薛钰能出头,在朝堂站稳脚跟,那薛家从此以后,就再不用依附旁的人了。
所以薛钰读书之事,就成了薛家最重要的事。
为了怕影响薛钰读书,男女间的风月之事,薛家老太太更是看得死死的,沾也不让薛钰沾一下。
薛钰今天做的事儿,还是去年在书房一个丫鬟对他做的。
当时丫鬟正伺候他早起穿鞋子,穿着穿着,薛钰觉得不对。
他低头的时候,就见那丫鬟仰面对着他笑,娇滴滴地叫了声“公子”,然后一只小手就顺着他的罗袜往上摸。
薛钰当时吓得大叫一声:
“你做什么!”
他立马跳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夺门而逃。
后来那丫头就不见了,也不知是他的母亲处置的,还是薛家老太太处置的。
但现在,长公主既没有大声斥责,也没有逃,稳坐在椅子上,依旧笑着看着他。
那,就是让他继续的意思么?
薛钰便如那丫鬟一般,顺着长公主的罗袜,一点一点往上。
感受着薛钰展现的,那如小动物一般的无害和臣服,温柔和亲昵,苏凤仪终于开口了,问道:
“你想要什么?”
薛钰的手顿住了。
长公主问得是“你想要什么?”,而不是“你在做什么?”
说明长公主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接受他如此做。
这是一个交易,他将自己献给长公主,长公主接受了他的归附,在问他的条件。
薛钰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这顺利简直如做梦一般,让他觉得头晕目眩。
他俯身行了个大礼,额头轻触在冰凉的石板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发热的头脑清明下来,他听到自己说道:
“回禀殿下,小的想进司礼监。”
屋内没有旁人,长公主也长久地没有说话。
薛钰在这长久的安静中,感到绝望。
看来,他高估了自己的容貌,或许在长公主看来,他不值得她为他去谋划司礼监的位置。
可同在宫中,仇人却离他如此之远,他入宫几个月之久,仅远远能见一面,连仇人的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
不进司礼监,他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手刃仇敌。
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苏凤仪终于说话了:
“薛钰,你若要除掉他,先要取代他,要想取代他,首先要成为他。
本宫助你进司礼监,你能做到取他而代之吗?”
薛钰闻言猛得抬起头,满脸惊骇如见了鬼。
他在宫里,不叫薛钰。
他进宫后,隐姓埋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叫薛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