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简静斋内,沈少将军跪在床边,抱着沈大将军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句哥哥,哭得层层递进,悲怆不绝。
沈大将军躺在床上,面色灰白,气若游丝,时不时还咳个血,一看就是时日不多,将死之人了。
苏凤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条手绢,红了眼眶,掉了眼泪,酝酿完情绪,哽咽地柔声唤道:
“沈郎……”
就这两字,旁的台词还没说呢,沈权还未如何,沈和在一旁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凤仪。
沈和人抖,声音也跟着抖,哭声荒腔走板变了样,简直跟戏台唱戏一般,一听就是演的。
也不怪沈和吃惊,连苏凤仪自己都有些受不了,技能用得不熟,用力过猛,这声沈郎似乎有些过于情意绵绵了。
但苏凤仪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生离死别的情绪,怎能被他破了,因而硬守着那情绪,嗔了沈和一眼:
“这么看着本宫是做什么?这就是你冠绝宣府的哭丧本事?
技巧了了,感情全无。
我要是主家,就你哭成这潦草样,你还敢收我银子?大棒子把你打出去都是轻的。
既哭就好好哭,你是要死哥哥,不是上台唱戏,就这样可糊弄不了旁人?你说是不是?”
平日里有人这么夹枪带棒说沈和,沈和老早跟他杠起来了。
但不知怎的,正对上苏凤仪今日这格外不同的,那梨花带雨的花容,那悲中带娇的眼神,和那教训起人来都带着情意的语气。
沈和不仅没还口,甚至不由自主地红了脸,移开了眼,连耳朵根都红了,乖乖回道:
“哦,哦,好。”
哎呦,这么乖巧,简直都不像沈和了。
苏凤仪心中暗道,看不出来啊,原来沈和吃这一套,喜欢娇娇小娘子呀,这小孩子,还挺可爱的嘛。
难怪原书长公主和沈和不对付,原书长公主强取的那套,沈和能喜欢才有鬼了。
苏凤仪看破不说破,沈大将军心里明镜,却不给沈和面子,嘲笑道:
“沈郎是叫我,又不是叫你,你自作多情害羞个什么劲。”
刚刚还红着脸的沈和被挑破了心思,一下子炸了毛:
“这屋子里,又不是你一个姓沈的,怎就不能是叫我!”
这时,一旁的谢玄突然开口道:
“来了。”
正主来了,众人连忙归位,苏凤仪开始与沈大将军执手相看泪眼。
沈和刚刚没发挥好,丢了颜面,为了维护宣府哭丧第一人的名号,开始疯狂炫技,一时悲从中来,哭声又起。
乔贵走进简静斋的院门,听到的就是这么一阵惨烈至极的哭声。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上一次乔贵听到这么惨的哭声,还是在老家出殡的时候。
看来,这沈大将军,这是真的不行了。
要不然,这沈家少将军,也不至于哭得跟死了爹一样。
沈大将军这样的人物要死了,乔贵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可惜,他其实内心还是欣赏沈大将军的,也曾产生过笼络结交的心思。
结果,哼,沈家偏偏还看不上他。
若非沈家太过不知好歹,何至于闹到如今这样家破人亡的地步。
乔贵走到正屋门口,正想进屋瞧个真切,看看这沈大将军还有几天可活,突然听到屋内沈大将军说道: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厂公对我沈家如此大的恩情。”
乔贵心中一惊,我对你沈家有什么恩情我怎么不知道?
心中这么想,脚步就慢了下来,也不往里进了,只藏在门边,想再暗中多听听里面的人都在说些什么机密之事。
沈大将军讲完了一句话,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猛咳了几声,才又接着说道:
“沈和,我是再无机会报厂公之恩情,此事你要记在心上,我们沈家不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还有那几位为我沈家而亡的壮士,务必好生安葬。”
屋内传来沈和答是的声音,和更悲怆的哭声。
就这两句话,话虽少,信息量却大,乔贵脑子里疯狂地转动,心里都快要笑死了,没想到这个刘安排的这个局,没骗着皇上,倒是把沈大将军骗得团团转。
真是妙啊,沈大将军居然以为,那几个人真是他乔贵派去救他的。
然后长公主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沈郎,只恨你我相识如此短,我的好人,你却要走了,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必为你去办成。”
乔贵看着长公主从小长到大,除了谢皇后,就没听过长公主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旁人说过话,便是太祖和先皇在时,也没这待遇。
这沈大将军,死前还能做个风流鬼,将如此霸道的长公主变成温柔小意的绕指柔,也真是有几分本事。
乔贵不由伸长了脖子,踮着脚,透过门缝,想要听一听这沈大将军死到临头了,还能有什么想要的。
沈大将军声音中带着不甘:
“想我沈家世代大将军衔,皆毁在了我沈权之手,戴罪之身,有何颜面见沈家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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