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死之艰难
李立诚的倒下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家之人,哪怕再执拗,此时也意识到自家是真摊上了大事。
洪范侧进一步,逼向一位无当骑队正的剑尖。
后者被迫垂下剑锋。
“李二爷已经认罪。”
洪范厉声喝道。
“还不缴械?!”
一喝之威,却是让那队正周身一抖。
当啷一声,长剑坠地。
而后是蔓延开的连锁反应。
一时间刀枪剑戟落尽,当啷之声此起彼伏。
洪范跨过门槛,视线左右横扫。
目光所到处,李家子无不抱头跪地。
一人压服百人,却是让外头站在屋顶上的洪福等人看得痴了。
廖正豪大手一挥,士卒便如流前涌,踢开满地兵器,将所有人一一控制。
“你们家大公子呢?”
洪范对李家众人问道。
“之前见到是在鹤唳堂。”
一人回道。
却是李兴发。
“多谢。”
洪范对他点点头,随即大步入内。
李家鹤唳堂。
烛火未点,漆黑一片。
“杖乡观国”的四字匾额高悬梁上。
据说是李家先祖因战功得封辅国校尉时,曾经的凉州州牧所题。
正堂中央,摆着一把木椅。
李神机仪容整齐、熏香佩玉,独坐其上。
在他身前,月光沿大门斜入,隔一尺驻步青砖,好似锋刃垂悬。
鹤唳堂离李府正门不算近。
不过今夜府中极为安静,声音勉强也能传到此处。
可惜,翻墙过院而来的话语,没有一点佳音。
先是李鹤鸣与萧家兄弟或死或擒的噩讯。
再是洪范的呵斥与兵器坠地之声。
眼见院外闪烁的火光缓缓靠近,李神机面上恍惚稍祛,眸中终于回过些神光。
“成王败寇……”
他低头自语,注视着不知何时爬上身子的月光,拔出膝上精装横剑。
“不过一命相抵。”
李神机胸膛起伏,双手举剑,缓缓横在颈上。
剑锋浸月。
触肤一点冰寒,旋即竟彻骨。
李神机的牙关开始打架。
他闭上眼,发力回推刃口,切入脖颈半寸。
疼痛泛开。
过分颤抖的手斜了剑筋,扯开伤口。
腥味翻涌上来。
李神机垂目一瞥,见到殷红难当的鲜血沿剑身流下,心中骤然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恐惧。
“哕……”
他仓惶捂住颈上伤口,却是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几口酸臭黄水溅上青砖,李神机才瘫倒在椅上,涕泗横流。
李家大少曾手刃过数人,也曾毫不犹豫地要用金海全城换取二品武典。
然而死之艰难,他却是今日方知。
此时,哂笑声在堂前响起。
“要活不活,要死不死。”
“李大公子,意欲何为?”
李神机抬头,看到洪范正站在门外。
月光拉长了洪范的影子,将李神机整个人笼罩在内。
“我突然想起去年第一回观四榜。”
洪范迈步进门,继续说道。
“那次,李公子就当不得众人目光。”
“可我却没想到,今日你居然连正门都不敢去。”
他不屑摇头。
“既不敢死,还装模作样拿着剑作甚?”
洪范喝道。
“是……”
李神机也不擦涕泪,只远远掷开剑。
然后他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在洪范的影子里跪成一团。
“神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洪公子活命。”
洪范抬了抬手,没有回话。
甲胄摩擦声由远及近。
守在院门口的洪烈、沈鸿等人大步行来。
“拿了他,废了修为,带回城守府大狱。”
洪范随口道,转身离开,再不看李神机一眼。
······
同一时间。
金海城以北,三百余里外。
西荒大沼。
蛇人的乐园,人类的禁区。
层叠的云覆盖夜空,后头氲着月亮,好似发光的雾。
天穹下,湿地平坦广袤。
草甸、芦苇、苔藓,以及稍稍高出地平的丘陵,将墨绿色的水体分割成无数小块。
大沼边缘,距离金海沙漠不到三十里的地方,生长着一棵巨树。
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片密林。
这是一棵沼榕,扎根于此不知年岁。
树冠高过三十米,覆盖百余米直径,垂下数千条气根。
木如华盖。
其庇佑的小片水域无日无夜,温度恒定,譬如一个独立王国。
沼榕的核心枝干下,新立着一尊古鼎。
铜鼎老旧,多有磨损,外头披了一层铜绿。
其上原本雕刻的龙纹失了细节,看起来好似游蛇。
哗啦。
鼎内传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