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着情绪,陈韶继续问道:“全书玉知不知道,她父亲来洪源郡的事?”
“肯定知道。”蝉衣也朝东厢房看上一眼,“不过来的不止她父亲,她母亲、小叔、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全都来了。到洪源郡,便来太守府找了她。大门口的衙役并不认识全书玉,便拦着不让他们进,也不愿给他们通报,他们还为此和衙役吵了一回。后来,实在吵不过,他们又去找过丁大人、雷大人等。丁大人、雷大人虽然知道全书玉,也知道她在乘风院,但没有公子应允,他们自然也不敢胡乱做主,便也委婉地拒绝了他们。就这般,他们便四处传她坏话,说什么她原是文四公子的妾室,因不守妇道,被文四公子撵出文府后,就靠卖身为生。公子救她,全然是受了她的欺骗。”
陈韶眼底骤然生出冷意。
蝉衣脸色也很不好看:“我先前起来碰上全书玉,她都没有跟我提这件事,还是看守乘风院的羽林卫跟我说的。”
陈韶问:“她的家人住在哪里?”
蝉衣答道:“听说就住在距离太守府不远处的弄堂客栈里。”
陈韶起身:“让人去将他们带到大堂。”
蝉衣去让傅九请人时,陈韶则去了书房。全书玉依旧在看账册。陈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她久久不曾翻页,这才抬脚走了进去。这次她没有吓她,而是故意弄出了声响。
全书玉听到动静,飞快翻到下一页后站起来道:“公子。”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陈韶拿出手帕递向她。在她接过去后,才道:“你这么聪明,没有想到你的家人竟会这样蠢笨。”
全书玉拭泪的动作微微一顿。
陈韶在她对面坐下来,“只要脑子正常的人就该知道,我能留你在身边,不管原因如何,都证明了我很看重你。他们不管是想要救人,还是想要求权求财,该做的都是利用亲情巴结讨好你,而不是毁掉你。”
全书玉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难堪道:“他们不是蠢,他们是想挑拨公子,让公子因嫌弃我而丢弃我。”
“那他们就更蠢了。”陈韶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我是一个靠他人随便挑拨就能动摇的人,文家又岂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全书玉近几日一直愤怒难忍的心绪,慢慢涌上丝丝的暖意:“多谢公子。”
陈韶站起来:“我说过,你不用谢我。你能留下,是因为你有本事、有能力。”
全书玉动容道:“我知道了。”
陈韶摇一摇头:“如果你知道了,在我回太守府的第一时间,就会来告诉我了。”
全书玉再次垂下双眼:“我……”
“所以,光知道没有用,你还应该记住,”陈韶打断她的话道,“当他们只能拿你的过往攻击你的时候,足以证明他们在嫉妒你。但是,嫉妒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无论对他们,还是对你。如果你厌恶他们因为嫉妒而带来的中伤,那只能证明你还不够强。当你强大到令他们害怕的时候,曾经的不堪都不是不堪,而是他人赞美你出淤泥而不染或是宁折不弯的勋章。”
全书玉抬起头来看着她,眼底似有星光涌动。好一会儿后,星光化为泪水落下来,她也恭恭敬敬地揖礼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陈韶莞尔,“给丁立生垫付的那二十贯钱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重新燃起斗志的全书玉转过身,搬过一个大匣子,“还有这些地契。”
陈韶拿起两份地契,又看一眼匣子里面,“总共多少份?”
全书玉道:“总共有七十三份。”
七十三,比文家多出二十一个庄子。文家在洪源郡的士族豪绅中相对较弱,这个差距差不多。陈韶看一眼手中的地契,又问她:“这些地契是谁送过来的?”
全书玉答道:“是丁大人身边的两个随从。”
将地契放回木匣,陈韶问道:“除了还钱和送这些地契,那两个随从还有没有说过别的什么话?”
全书玉摇头:“没有。”
“行,你先将这些地契收着,回头我再让人来取。”陈韶说着,看她一眼,“你家人那边,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去处理。”
全书玉应好,看她要走,忙说道:“有个叫五儿的姑娘,前几日来太守府带走了两个孩子。原本她还想见公子,因公子不在,丁大人便让我去见了她。倒也没有说什么,只让我代她向公子转达一下她的感激。”
陈韶点头:“我知道了。”
从乘风院出来。
在前往大堂的路上,陈韶想着五儿的过往时,突然想起来郑华,忙问蝉衣道:“二丫跟着郑华学得怎么样了?”
蝉衣原本还冷着脸呢,听到她说二丫,脸色不觉柔和道:“已经有模有样了,再学个一两月,真就可以出去卖钱了。这还是其次呢,二丫这孩子不仅模样好,手也巧,关键嘴还甜,我看那郑华眉目间的郁气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说着,亮出手上的绢花戒指道:“公子看这戒指,是我先前到东厢房去看望她们师徒时,二丫送我的。郑华说她一点忙也没有帮,是二丫一个人做出来的。”
戒指上的绢花还有点粗糙,但依旧能看出布局的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