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呒山上。
冼耀文在一块菜地前,跪在地上,拿着放大镜观察生菜根部未经发酵的生粪。
喃呒山挨着石硖尾,说是山,其实是一块小山丘,面积不大,原本上面还有几棵树,自从石硖尾成为寮屋区,树就被人砍了当柴火,变得光秃秃的。有人为了省点买菜钱,就在山上开垦了菜园,种点时令蔬菜。
蛔虫卵的大小是微米级,一般来说,放大镜的倍数不足以放大到肉眼可见,不过虫卵比较密集的话,多少还是能看出一点端倪。
虽然无法确定,但冼耀文从生粪中发现了不少疑似蛔虫卵的白黄色斑块,多半就是抱团的蛔虫卵,这些东西通过生粪进入菜地,又转移到生菜上,就石硖尾的卫生条件和卫生习惯,人均肚里三四条蛔虫大概是有的。
观察完菜地,他来到山丘边缘,拿起望远镜观察木屋区,没一会,锁定一个“粪婆”,看她到各家收夜香。
夜香一词,古来有之,但在香港却不流行这个说法,负责倒夜香的女工人也没有“夜香婆”之雅称,直呼“粪婆”或“收粪婆”。
看着粪婆,冼耀文想着法例规定,收集粪便必须在半夜十二时至早上六时进行,属夜间活动,但这条法例犹如游荡罪,不是出于刁难,没人会咬着不放。
“夜香,夜来香……”
嘴里咀嚼着,冼耀文心生主意,炒作山口淑子之时,主推《夜来香,可以将它和倒夜香联系在一起,看到倒夜香就联想到《夜来香,也自然会想到李香兰这个人,要不了多久,每个香港人都会知道李香兰。
一个衍生的小主意敲定,冼耀文双眼继续追粪,思绪却是跑去了美国。
辉瑞在后世尽人皆知,此时名声也是不小,却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创始人是一对德国表兄弟,也不知道辉瑞的开山之作是改良山道年。
表哥查尔斯·厄哈特是制作糖果的学徒,表弟查尔斯·辉瑞有药剂师学徒的经历,两人抵达美国西部,在做市场调查时,发现部资源充沛,但卫生条件和饮食习惯差,许多人饱受蛔虫病折磨。
彼时驱虫药山道年难以下咽,令患者服药时极为痛苦,两人便着手解决这个痛点,两个学徒运用各自学到的浅薄知识,想到了用糖盖住山道年的苦味,宝塔糖问世,此药一出,非常之畅销,辉瑞赚到第一桶金。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宝塔糖与专利无关,谁想生产都可以生产,关键还是在如何获得山道年。
山道年又称蛔蒿素,是从菊科植物蛔蒿的花中提取的一种酮内酯化学物质,此时广泛用于驱虫药。
按照苏联生物学界的说法,蛔蒿只在苏联境内有所分布,对英美很早就运用山道年的事实置若罔闻,因此会衍生出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的感人故事。
冼耀文在想,如果他把蛔蒿引入南洋和香港进行种植,克格勃会不会追着他不放,一边射击,一边咒骂:“瘪犊子,就你能,不给我们讲故事的机会,跪下,给我好好感动。”
摇摇头,将无聊的念头甩出去,好好盘算建立一家制药厂的事宜。
首先,这家制药厂独立于他要开展的生物制药事业,在新加坡注册,车间设在九龙城寨,税和杂七杂八的费用都可以免了,去掉成本的大头,其次,目标市场只局限在亚洲和非洲地区,不去欧美触霉头。
然后是品牌……
冼耀文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由此想到《智取威虎山,想到座山雕、少剑波,在雕牌和剑牌之间纠结了一下,又想到托塔天王李靖,进一步想到哪吒,多了一个风火轮牌。
绕来绕去,想到不少名字,但没有一个经得住琢磨。
湖海()
相逢尽赏音,囊中粒剂值千金;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永州何仙药最灵,神丸能溃邕州城……
一首首关于中药中医的诗词从脑中飘过,最终定格在辛弃疾的《满庭芳·静夜思,这是辛弃疾写给妻子的“情书”,词中用了云母、珍珠、防风、沉香、郁金、硫磺、柏叶、桂枝、苁蓉、水银、半夏、薄荷、钩藤、常山、缩砂、轻粉、独活、续断、乌头、苦参、当归、茱萸、熟地、菊花24个中药名。
要不弃疾牌?
想到内地颇高的文盲率,冼耀文否了这个名字,太文,不够直接。
绞尽了脑汁,最终冼耀文还是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品牌名,宝塔牌糖,宝塔既是药的形状,也是品牌名,简单明了,易于推广,挺好。
山下炊烟袅袅,千家万户开始做晚饭,冼耀文从戚龙雀手里拿过半条烟,拆开揣在兜里,下山深入寮屋区,找坐在寮屋前吹风乘凉的人搭讪。话题围绕桌上的菜和小孩子长蛔虫展开,打听家里都吃什么菜以及做法,打听小孩子睡觉时有没有磨牙的症状,诸如此类。
同时,目光也灵活地捕捉妇女们清洗蔬菜的画面,以及一个个被端在手里的饭碗。遇到小孩子,也会细心观察其脸部有没有白色斑点。
一番观察,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无论是卫生条件还是卫生习惯都堪忧,蛔虫更不必说,他见到不少具有蛔虫症状的小孩子、大人,也见到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