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一片寂静。
景年的神情,从最开始的僵硬、错愕、狼狈,一点点转变,又最终归于平静。
好半晌,她微动了一下,唇角却是扬起一道浅浅的弧度,“你让我别相信,可你自己不是先相信了?不然怎么会不敢告诉我。”
阿喜焦急地抬头,“姑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知该如何向姑娘开口……姑娘大病初愈,身子一直不好,奴婢不想让姑娘为些莫须有的谣言劳费心神……”
景年听罢,没说什么,只是轻轻一叹。
阿喜惶惑地望着她,却见她维持着原本的姿势靠坐于床头,头微扬,视线也随之飘向了高处,神情间竟少有的带了丝凄凉之意,唇微启,似要说什么,却没再动过。
更重要的是,她的目光微闪,眼眶竟含了泪……
这段日子的病痛折磨,早让她憔悴到变了个人般,如今虽然毒蛊已解,各种调养的方子也一样没落下,可毕竟损耗太大,哪是短短几天便能有好转的。
尤其是现在,她身着薄薄一层单衣,面上未施粉黛,骨子里透出的消瘦和苍白,在她精致五官的衬托下,又显现出一种娇病美人般的孱弱。
如此也罢,偏生她面上的表情又加剧了这种状态。
阿喜心性单纯,从未见景年有过如此神态,只觉满眼尽是恍惚、凄凉,还有绝望……
她就像被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壳子包裹着,壳上却不知从何时起生了裂纹,随时会破碎掉般。
任谁看到都会动容。
……
“姑娘……”
阿喜完全被景年吓到了,跪着匍匐上前握住景年的手,哭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景年感受到她拉扯自己的力量,思绪一瞬间回到现实,愣了一下,有些机械地将阿喜扶起来,“你哭什么,我没事。”
空洞的语气,像被抽走了所有情绪。
阿喜哪可能会相信。
“你先下去吧……”
景年忽然觉得很累,回身躺到床上,再未应过一句话。
******
那天夜里,萧痕前来为景年看诊的时间,比平日晚了不少。
情绪,也明显有些黯淡。
平日,都是萧痕在诊断时主动找些话头与景年闲聊的,今日他一不说话,整个房内便全程都是沉寂一片的。
景年一直在走神,倒也没怎么意识到这气氛的凝固。
目光定格在床边那一排整齐排列的银针上。
她心里绷着一根弦,就像这针一样,如鲠在喉。
阿喜今日说的话,直到现在都在耳边回荡着……
那话中的内容,只才刚提了几个字,她便明白了。
婚约……
婚约……
倘若不提,她恐怕永远都不可能会再想到了吧……
那是他们之间最好的时候……
是欧延前往名剑山庄之前。
那时候,很多事早已埋下了不安的种子,却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她至今都还记得欧延在那日提到求娶之意时,看向自己的眼神。
原来他真的在那之后,立刻去就做了。
将成家立业之意郑重地告知天子,请求他为自己做主,光明正大地迎娶自己。
可她又回报了他什么?……
隐瞒、欺骗,将一个人的真心践踏……
……
其实到如今的地步,很多事她早已麻木了,所以才会在刚听到阿喜的话之后,短暂的情绪起伏过去,便只剩无尽的灰暗与绝望。
最多……也只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罢了,却很难再有眼泪掉落的时候。
就像现在。
……
阿喜一直紧张地守在床边,从方才将这件事告诉景年后,她便惴惴不安的厉害,此时见她虽未说话,双眼又不知怎的涨红起来,一颗心再次高高悬了起来。
萧痕收了针,垂眸整理着药箱,好一会儿,才低声讲起了医嘱。
那内容与昨日的没什么区别,如今景年状态已稳定了,接受的也都是很常规的疗程。
那些话传入耳中,乱麻一般绞在一起,胡乱碰撞,到最后,却没有一个字是真正被听进去的。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意识与身体在那种状态下仿佛完全抽离了……
……
“萧先生……”
这种混沌的状态下,也不知是受什么失控的力量驱使,待景年再反应过来时,这三个字已毫无征兆地说出了口。
很轻的声音,却如一声惊雷,彻底打乱了房内原本的平静。
萧痕眉头一跳,猛地抬头,眼中压抑了太多东西,定定望着面前的景年。
景年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时间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唇微启,却再没了下文。
萧痕在这种沉默的煎熬中压抑着。
这一下午来,杨曦承的质问和怒火,还有欧延的沉默和隐忍,都是他切实看在眼里的。
作为问题的症结,这些事,景年本来都应该参与并在场,欧延却不准他多说一个字。
他将二人的煎熬看得明明白白,却无力的什么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