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遐游园时通过管事递了封信给连伯继,连伯继收到信后就假借更衣赶来此处。
当望见这个身穿石绿色外衫,手戴白玉扳指的年轻人,连伯继心中不禁犯疑。
郗遐转动一下手指上的白玉扳指,自语道:“你从没见过我,自然不信我的话,但你是个聪明人,若真挡了应家的财路,我看你这个粮商也不必再干了。”
连伯继一阵冷笑:“你不像是刁县令的子侄,倒像是应家的说客。”
郗遐也笑道:“别人给你机会时就该好好抓住,错过了岂不可惜?”
刁善背后的靠山在洛阳,他与应家鹬蚌相争,连伯继正好从中获利,郗遐料定连伯继不会拒绝。
“试问何人将成为刁县令刀俎下的鱼肉?”
“不知连兄想要我怎么回答你?”
“我是个生意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你召集汝南富商们组成粮商联盟,掌握粮食定价权,以牟巨利,我们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却不知道感恩?”
“刚发了赈灾粥,那些灾民却丝毫不知道感恩,近日已经有人把圈占土地的事告到繁邑那里去了,他不是可以随便动的人,别说我一介商人,就算是应家也得三思而行。”
“我知道你的本事,什么也难不倒你的。”
“刁县令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只是他不该再重翻旧案。”
“你是指哪件旧案?”
“薄家之事,刁县令大可派人去查,只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被鬼缠上可是会丧命的,身在洛阳的孙荣也躲不过。”
“因为死无对证,所以你可以高枕无忧。”
连伯继朝着郗遐做出拉弓射箭的动作,潇洒一笑,“愚蠢的猎物总以为自己是猎人,那么你又是什么呢?”
郗遐望着这个长身玉立、俊美无俦的年轻商人,与周小史和毓童不同,他的野心更大,格局更广。
忽然有人高喊:“快来人哪,走水了!”
连伯继面色如常,管事慌忙走过来,躬身回道:“南院里牛棚走了水,已经救下去了。”
“有什么可惊慌的,别吓着客人。”
连伯继见郗遐已走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沉声问道:“西暖阁那边还好吗?”
“那里没事,主人大可放心。”
此时李俊领和陶世勋等豪商们正在百花厅饮酒欢宴,涂光义一个人也没有心情聆听急管繁弦,欣赏轻歌曼舞,和几位认识的粮商打了个招呼,便悄悄离席。
涂光义没有回县衙,而是径自去了莳花馆,正巧碰到某家的小厮来向兰绫求画,除了提供作画所用的绫之外,他还备上了丰厚的礼物。
由于郗遐给了涂光义许多好处,莳花馆的妈妈也对他热情起来,直接命小婢带他去绿艳姑娘的闺房。
阁楼上的美人慢慢展开细绫,轻轻抚摸着上面的暗纹,她似乎在解读着什么,待到小婢进来送粥,她才将细绫重新卷起来。
小厮把自己带来的双丝绫双手奉上,笑道:“原来今日不止我家郎君来求画。”
兰绫微微一笑,接过双丝绫放在案上。
小厮看到那碗粥,不解地问:“你怎么喝这种粥?”
兰绫哼了一声,冷笑道:“灾民能喝上野菜粥,就谢天谢地了,你这厮待在公沙郎君身边好吃好喝的习惯了,自然看不起这样的野菜粥。”
这小厮名叫如棋,是公沙修的书童,经常以求画为名出入莳花馆。
其实兰绫刻意隐瞒了桓宣一些信息,薄纶对她而言,并不是一般的客人。
第一次见面时,薄纶被兰绫写的《雨兰》一诗所打动,第二次再见面时,兰绫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用纤纤玉指沾着墨在绫上画出一幅潇潇洒洒的竹兰图,尽显竹与兰的铁骨和柔枝,才艺双全的兰绫自此深得薄纶的喜爱,他常来兰绫这里小坐,切磋书画,教她下棋,二人逐渐成为忘年之交。
在薄纶沉船遇难后兰绫还拿出体己钱给公沙修,并加入了他的复仇计划。
“我家郎君对姑娘甚是感激,日后定—”
兰绫带着几分愁容:“我不求报答。”
如棋宽慰道:“连区区祸水东引计都未识破,我看姑娘根本不需要太担心。”
兰绫对桓宣道出了薄纶因女儿阿爰的死找过连伯继,还起了争执,把矛头指向了连伯继。
“他不是没有识破,恐怕是背后另有阴谋。”
“什么阴谋?”
“我也猜不透,也许暴风雨就快要来了。”
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如棋便离开了,半碗凉了的冬葵粥就放在桌上,她抚摸着从洛阳送来的细绫,呆坐在那里,久久未动。
兰绫不是因为节俭而每日喝粥,这冬葵粥是一份藏在心底的记忆,远在洛阳的那个人,她不想忘记,也难以忘记。
翠云峰半山腰,有个少年正在深林中席地而坐,休憩养神,背着竹筐的小女孩低眉敛目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一把拉住,并示意女孩坐下来。
女孩顺着他的视线远远地望过去,原来有一头小鹿正悠闲地觅食着。
少年铺开白麻纸,打开笔帘,取出一只紫毫,用笔尖蘸浓墨,先画小鹿的头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