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轻看过桓宣的来信,对嵇荡、阮闳和甘氏三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大致了解,几句言语的讽刺,就找到新的线索,夏侯殊的策略略有成效,嵇荡多半知道阮闳之死的真正原因。
薛融转移了话题,
呵呵笑道:“仲远兄晕船,陆兄陪着他去竹林听曲了,看起来陆兄今日很有兴致。”
雨轻不想同薛融绕弯子,直接进入正题,敛容道:“薛兄昨日告诉余县丞,在留客小店案发当时,你和嵇兄正在城北青梅酒肆二楼饮酒,
酒肆掌柜和小二都给你们作证了,可是在酒肆旁边摆摊的商贩却说是一个穿着烟紫色锦袍的少年郎跟着薛兄一起走入的酒肆,
当日嵇兄穿的好像是深竹月色长袍,他们到底是看错了,还是记错了?”
薛融知道他们的来意,脸上依旧保持着谦和的笑容:“酒肆内客人来来往往的,看错了或记错了都很正常。”
雨轻不看薛融,只盯着嵇荡:“酒肆的小二说嵇兄要了一小碟油炸蚕豆、一盘红糖糍粑和柑橘甜酒,可是刚才嵇兄说自己不爱喝柑橘酒,更不喜欢吃蚕豆和糍粑,这就奇怪了,难道小二连菜单也记错了?”
此刻嵇荡既紧张又尴尬,慢慢地把眼光移到别处去,薛融马上替他解释道:“那日是君平帮我点的酒菜,我比较喜欢吃香的东西。”
雨轻狡黠一笑:“原来是这样,我正好带来一样甜品,叫蜜三刀,又香又酥,薛兄可以好好品尝一下。”
在竹林深处,龚元量正在弹奏《孤馆遇神》,
陆玩和武辽静静坐一边聆听着,琴声沉重而悲伤,弹琴之人的眼神里透着幽怨和无奈。
风吹竹叶,琴声渐止,陆玩淡淡道:“嵇中散孤馆遇鬼,却不觉得恐惧,自古以来,多少冤魂,得不到正名,无人知晓,或是为人知,却又无法等到如同黎明一样到来的昭雪。不知今日你抚奏此曲,心内又在想着什么?”
龚元量紧张的面容缓和下来,站起身,走到陆玩跟前,躬身施礼道:“在下龚元量,祖父曾经是令狐愚的门客,后来我的父亲移居谯国,
由于不善经商,家境日渐困窘,
父亲病重身亡,旧交王伯林主动出资给家父殓葬,王伯林在世时还经常接济我们一家,他的大恩大德,我终身难忘。”
武辽皱了皱眉,问道:“那么你是想对我们讲令狐愚的家事,还是王伯林的家事?”
陆玩刚揭开茶碗正准备端碗喝茶,这时又轻轻将茶碗放下了,望着他说道:“与其听琴,倒不如听一个老故事。”说完示意南絮给他搬一把椅子过来。
龚元量慢慢坐到椅子上,闭上眼睛沉静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想必你们都知道,王伯林是嵇康的友人,其实王伯林年轻时也做过令狐愚的门客,他和我的祖父以及另一位门客泰山人马隆志趣相投,都酷爱研习兵书,改进兵器军械,他们三人都是出色的武器专家,只是后来马隆效力晋廷,他们的关系也渐渐变淡了,后来王伯林因嵇康受到牵连,有人诬陷他早年暗中资助毋丘俭起兵叛乱,甚至窝藏反贼,幸而当时的尚书三公郎刘颂详察公平,他才得以免祸,不过事后他常年忧惧,没过几年便去世了。”
陆玩饮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又道:“既然你与王伯林相熟,那么你应该去过王伯林在城西兴贤巷的那座别院。”
龚元量点点头,略带遗憾的说道:“那里如今已经变成一座荒宅了。”
武辽手里把玩着那块碧玉竹节式砚台,轻声问道:“令祖父也是有才学之士,为何你要从事贱业?”
龚元量目光中透着重重深忧,嘴角边却挂着无奈的笑容:“家里一贫如洗,只能靠卖艺为生了。”
武辽平时看到的落魄的人,都是因为心落魄了,可眼前之人恰恰相反,他的心并没有落魄,只是生活过的落魄而已。
武辽让小厮把那块砚台递给龚元量,又对陆玩笑道:“也许他能给我们答案。”
龚元量接过来,看到砚台背后的字迹,眼中闪过一道惊疑,紧接着将头低了下去,不想让他们看出自己此刻的情绪。
陆玩的脸肃然了,低沉的问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书法?”
龚元量声调一片苍凉:“山阳单固。”
陆玩目光中露出了复杂的眼神,望了望武辽,他也正望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陷入沉默中。
在高平陵事变之后,亲魏派在淮南地区发起了三次大规模的反叛,镇守寿春的王凌和外甥令狐愚率先发动叛乱,淮南地区接近东吴,吴郡陆氏也是知悉淮南叛乱的整个过程的。
其中有个人在淮南叛乱中不算是直接参与者,他出仕不情不愿,但却不忘君恩,这个人名叫单固,他是山阳人,颇有才干,魏齐王曹芳时期,兖州刺史令狐愚想要征辟他为别驾,但单固不愿为州吏,以病为名婉拒,令狐愚和单固的父亲单伯龙交好,反而更加以厚礼对待单固。
单固的母亲出自夏侯氏,见他对担任州吏依旧不情不愿,便劝说道:“使君与你父向来交好,故而屡次征辟你,你也该心怀进取,还是去州府就职吧。”
在母亲的劝说下,单固不得已还是担任了兖州别驾,他与治中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