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轻之前问过王戎一个问题,他与哪位竹林友人关系最要好,王戎的回答竟是嵇康,嵇康比王戎年长十一岁,王戎九岁时就认识了嵇康,交往甚密,王戎曾言:与嵇康居二十年,
未尝见其喜愠色。
嵇康被杀当年,王戎二十九岁,那时的他已经走入仕途,同竹林名士鄙视的钟会交好,经钟会举荐,被征召为吏部郎,也渐渐远离了竹林友人。
在陆玩看来,王戎只是想借着竹林友人团体,
迅速提升自己的名望,
利益大于友谊,因为王戎和嵇阮在本质上并不是一路人。
王戎向朝廷举荐嵇绍,那是他圆滑世故,懂得趋利避害。毕竟嵇绍是昔日好友的遗孤,又是由山涛抚养长大的,于情于理,都该照拂一二,可王戎与王衍并没有把嵇绍看作自己人,当心腹对待,这也是事实。至于王祷,和嵇绍更是没什么来往,反而和嵇荡成为了朋友。
陆玩看着那幅画,淡淡笑道:“昨日王司徒让人送来两件孔雀裘,雨轻和她的婶婶一人一件,看得出王司徒是真心疼爱雨轻,逸民先生也没有她这样的待遇。”
王祷自嘲一笑:“别说逸民先生了,就连我都没有。”
这时,南絮匆匆走过来,
陆玩敛容问道:“刘学离开县衙了吗?”
南絮摇摇头,无奈道:“他哭得不省人事,怎么劝也不愿离开,昨晚都待在殓房陪着自己妻子。”
因刘学的妻子甘氏离奇死亡,又是第七个被害的新娘,让陆玩不由得想起昔日的竹林七贤,他隐约感到了某种不安。
武郁在后院花厅之上共摆了十来席,都是谯沛的士族女眷,有武家、薛家、嵇家、许家、桓家、樊家、丁家、史家、文家等,廉县令之妻管韧来的最晚,便坐在靠门边的末席位置。
女眷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最大的兴趣就是保媒,哪家的女郎正在议亲,哪家的小郎君已经擢为上品,也准备议亲了,除了保媒之外,就是聊些八卦,
就比如先前那六个离奇死亡的新娘。
许家夫人说道:“那位陈留边氏女郎是低嫁谯县魏家,还未成婚就死了,
魏伯然也没怎么伤心,
外面都说魏伯然根本不想娶边氏女郎,是他的父母为了家业,逼着他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坐在对面的薛家夫人语调里夹杂着嘲讽:“边氏女郎姿容一般,又是庶出,但是她的胞姐嫁得好,前两年嫁给了怀县山氏子弟,魏伯然想要入洛为官,还得靠山家,可惜啊他这个寒门子弟攀高枝没攀成,反倒遭边家人怨恨。”
桓家夫人呵呵笑道:“她的姐姐边节也算嫁得好,山朗虽为嫡子,但是不学无术,好色成性,才定为五品,边家给她置办了那么多嫁妆,她模样长得好,人也懂事,不过才半年光景,山朗就把她丢在脖子后头了,任屋里头的人欺负,依我说她当初还不如嫁给庶子山延,日子也会过得舒坦得多。”
薛家夫人不禁冷笑起来:“要不是边节记在嫡母名下,她能有嫁给山家嫡子的机会?恐怕在边节心里山瑁(山简子)才是最为理想的夫婿,不过现在看来,边节当初要是嫁给桓潜,谯县魏家也不会选她的妹妹了,因为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
桓家夫人哼了一声,“某些人成天只会琢磨如何从别人身上捞好处,跟同族兄弟还分斤拨两的,薛兼这一支早就分出去了,产业都在吴地,你们也得不到多少好处。”
铚县桓氏与龙亢桓氏是同宗,但在曹魏时期,铚县桓氏没有龙亢桓氏那么显达,今日过来赴宴的桓家夫人就是铚县桓家,她的夫君名叫桓弼,现任冠军长史,二人育有一子,名叫桓宣,今日并未过来赴宴,只有从兄桓潜跟着王祷他们一块来了。
她们俩向来不合,处处攀比,桓家夫人看不惯薛家夫人自以为是的样子,薛家也看不起桓家,觉得桓氏一族由家学累世相传的经学世家沦为刑家,族中子弟已经难成气候。
樊家夫人接着她们的话题说道:“东海糜氏与谯县杭氏可是门当户对,糜晴曾跟着父母来谯国探亲,与杭烈见过面,彼此也都有好感,这桩婚事可是天作之合,杭烈的母亲对糜晴也是很满意的,不想在送亲途中新娘却遭受雷击,谯沛可从未发生过如此不祥之事。”
这时丁家夫人放下筷子,似笑非笑道:“这就是天谴,只有十恶不赦的恶人才会受到的惩罚,糜晴先前和阮闳定过亲,后来阮闳得病死了,糜家又和谯县杭氏结了亲,盛墨不是在公堂之上笑说阮闳的鬼魂托梦告诉他,糜晴只能做陈留阮家的媳妇,绝不能进杭家大门,所以她才会被雷劈死。”
史家夫人喝了一些羊肉羹,便抬头问道:“那么龙亢南宫家又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南宫家祖坟不好,养了三个女儿,一个早夭,一个被休后回家自尽了,剩下一个好不容易找个婆家,只可惜成亲当日还没进门就死了。”
丁家夫人笑了笑:“估计就是南宫家祖坟不好,三个女儿全都死了,南宫夫人唐氏在小女儿死后一病不起,一个月后也死了,南宫越也去道观修行了,从此不问世事。”
雨轻坐在王灌旁边,很认真的听着她们讲这些八卦,试图找出案件的相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