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你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这位打扮得很普通的年轻妇人正是毓童,其实她是女儿身,在她十四岁时就做了柳宗明的侍妾,只是不管在柳府中,还是跟着柳宗明出行都是男子打扮,所以外界的人就以为柳宗明有断袖之癖,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除了柳宗明,就只有残剑。
残剑点点头,走进来摘了斗笠,脱下蓑衣,关上门后,便看着毓童一脸黯然的坐回小马扎上,他马上从衣袖里取出用油纸包着的胡饼,拿到毓童面前,含笑说道:“主人,我知道你喜欢吃新鲜出炉的胡饼,这就是我跑去附近的一家食肆给你买的,你看面脆油香,抓着还烫手呢。”
毓童摇摇头,沉声道:“我不饿。”
“成皋县的事情失败了并不怪主人,只能说李如柏也是个有背景的人,柳宗明之前没有摸清他的底细,要不是何虔非要在万山寺报复裴家的那个养女,连累到主人身上,我们也不必匆忙撤离,何虔被钟雅在宴席上警告一番,见势不妙,自己倒是溜得快,不过他这次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不管钟雅和张舆他们怎么彻查这件事,也顶多查到刘绥身上。”
“这次我让他失望了。”毓童叹了口气,“我没料到慧法那件事也被谭采揭发出来,他根本无法再包庇袒护我,或许他也从未想过为我做任何冒险的事,我在他心里的位置还没那么重要。”
“阿兕子,等我们到了并州,还可以从头再来,我们可以寻求那些羯族人和鲜卑部落的支持,甚至可以去离石找刘渊,没有柳宗明,兴许我们还能少走许多冤枉路。”
雨声渐渐变毓童的面色却不乐观,淡淡道:“自曹魏以来,匈奴各部落瓦解,成为编户齐民,为了逃避徭役,很多人都跑到世家大族那里当佃客,还有的直接充当豪族的部曲,更甚者沦为被贩卖的奴隶,昔年陈泰出任并州刺史,洛阳的权贵们纷纷给他送去礼物,托他在边地购买一些奴婢,但是陈泰把这些礼物都原封退回了,作为司空陈群之子,他还算是正直之人。
可惜如今的东赢公司马腾却在大规模的贩卖并州人口,有的反复逃跑又被抓住,过的日子苦不堪言。
镇守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觉得刘渊有利用价值,便上表推荐刘渊担任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现今刘渊在邺城任官,也是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他不是前两年把自己的儿子刘聪派到新兴郡太守郭颐那里做主簿,然后迁任右部都尉,河间王司马颙曾经还想要拉拢他,不过刘聪没得选择,只能效力成都王司马颖。
他们的现状都是各顾各的,指望他们叛乱要等到何年何月,我看他们还不如张昌有能力,只有依附北方世家大族和掌握军权的各地王爷,我们才能有胜算,河东柳氏自然比不上太原王氏、颍川荀氏、清河崔氏、河东裴氏这样的顶级豪门,当年若有机会认识到名门豪族贵游子弟,我也不会选择柳宗明了,即便是郗遐,都强过柳宗明百倍。”
毓童心里有恨,却又万般无奈,因为选择权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手中。
“阿兕子,你先吃些东西吧,这些事情留着以后慢慢想,胡饼都快凉了。”
残剑将胡饼递给她,毓童却抬眸望着他,眼神中竟透出温柔的光芒,说道:“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我怎么会离开你,离开你我又能去哪里呢?”残剑温和笑道:“快吃吧,明早我们只要能够安全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毓童微微点头,咬了一口胡饼,竟然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明明这胡饼已经凉了,一点也不酥脆。
在残剑轻轻帮她关上门后,就重新戴上斗笠,披上蓑衣,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楼去,他方才只是去附近探查情况,顺便去食肆买了胡饼,没想到张舆已经带着官兵去了官渡,之前汜水就在严查过往之人,所以他和毓童才绕路来到官渡,本想今日就乘船渡河北上,偏巧下了倾盆大雨,他们才选了这家客栈暂且住一晚。
可他感觉张舆定会派人拿着毓童的画像沿着官道上的客栈食肆挨个搜寻,今夜不会太平,他不能让毓童有事。
“宁县尉,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长得跟毓童有几分相似,或者臂膀上有纹身,就立刻将那个人逮捕。”
雨中撑伞的年轻男子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渡口,又转头吩咐骆日和余晖一些事,他们二人躬身领命,各自带一队官兵匆匆离开了。
宁傕满腹狐疑,近前问道:“公安小郎君是如何断定毓童不会南下逃亡而选择渡黄河北上呢?”
“毓童的目的还未达到,怎么会轻易选择南渡?”
张舆微微抬高竹制油纸伞,定定的看着他,淡笑道:“宁县尉,你是阳曲人,昨日我的小厮无意中看到你和太原邬人郭敬同去了梦月楼,看样子你们很是相熟。”
宁傕垂目答道:“只是偶有往来,梦月楼的池荷姑娘死在万山寺,想必她也是参与了邬家那桩抢劫案,我自是要派人继续调查的。”
“那就心无旁骛的好好查,你还算勤勤恳恳,楚颂之和你一样出身寒门,他马上要回洛阳担任洛阳令,那里的县尉也该换个人了。你的兄长宁驱和郭敬接济资助在并州受苦受难的胡人佃客,这本是善举,无须问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