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程书有些颓丧的放慢脚步,走到父亲的书房门前,又不敢进去,心想着父亲定是猜到自己偷偷服散了,这顿斥责是少不了的,但是宴席上程熙所说的肯定是胡诌的,就是为了让他难堪。
听得室内父亲沉重的脚步和郁闷的喘息,程书心里尤其不安,小步变大步,长跪在程光面前,告罪道:“都是孩儿无能,让父亲焦心,父亲切莫因孩儿之事气坏了身子,否则孩儿百死莫赎。”
程光平静了一下如潮的气血,缓缓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服散吗?我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想着你也就是年轻贪玩,不想过多苛责你,可是我早就与你说过,做事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要总是计较眼前得失,不管怎样,文若是程家的人,他将来仕途发达了,于程家可有丝毫坏处?”
程书垂首不敢说话。
“文若想要去洛阳谋发展,随他去便是,你不可再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程光继续说道:“郑太守是你的舅舅,他几个月前便来信说让你过去做掾吏,我想过些时日你便去往济阴郡吧,做上一年半载的,他自然会提携你这个外甥的,不过离狐县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父亲,那件事恐有蹊跷吧?”程书皱眉问道。
程光阴下脸来,心道:说起来郑沐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虽然不知他扶持的是哪位王爷,但是从狠绝的行事风格上来看,能力一般的主人可是很难驾驭他的。
村民无故消失绝非偶然,灭口的可能性很大,当时郑沐应该是在那个村子里发现了什么秘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全村的人或许因此被屠杀。
不过听郑沐话中之意,仍是没有寻到那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只怕往后还要继续派人找寻。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程光敛容道:“你先起来吧。”
程书这才缓缓起身,颔首禀道:“父亲,昨日卢琦又派人来了,我把您的话都已转告他了。”
“我知道了。”
程光冷笑一声,踱着步子,说道:“我们程氏一门还不想这么早就卷入朝堂之争,他们范阳卢氏不是与清河崔氏同气连枝,有这样的好助力,怎么还会需要我们呢?不过既然裴宪他们到了东阿,设法多留他们几日,倒是不难的。”
“可是他毕竟是阿圆的——”
程书没有再说下去,有时候联姻不过是为了稳固两家的关系,真到了切实利益面前,大家又都变了态度。
程光扶额笑道:“阿圆太小性,你是她的兄长,要在旁好好开导她才是。”
“孩儿明白。”程书点点头,对于自己这个妹妹,他竟也是很无奈的。
另一边的厢房内,顺风还在不迭的对雨轻说着,“那个程圆圆长得哪里好看了,病弱弱的,说话又不中听,什么东郡第一名媛,我看她呀,还不如身边的小婢乖巧懂事呢。”
“好了,你都说到天黑了,嗓子不干吗?”
雨轻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上,微笑道:“人家不过才说了你一句,你倒在我面前说了她千句万句的不好,到底谁更恶一些呢?”
“哼,分明是她不好,要是以前,我早就拔剑了。”顺风起身,自去榻前铺被,今晚她们姐妹俩是要睡在一处的。
雨轻起身,摇头苦笑,这也不能怪她沉不住气,大概江湖女儿都有些豪气,不会轻易任人欺辱的,不过以后回到洛阳,这样的脾气还是要收敛一下的。
游廊处,阿九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郗遐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在船上那几日睡得不安稳,有些头疼。
前面却出现两个身影,提着灯笼的小婢不时朝四周找寻着,口中念道:“晨儿跑去哪里了?会不会已经回屋了?”
身后的少女嗔怪道:“阿念,我让你看住晨儿的,你竟然这么粗心大意,还说晨儿跑来了这里,找了许久,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郗遐定睛望去,大概猜到前面是何人了,便淡淡一笑,示意阿九避开她们,绕道从别处走。
阿念眼尖,提裙便走了过来,身子微福了福,笑道:“是季钰小郎君吧,我家小娘子正在找一只白猫,不知季钰小郎君可愿意帮忙?”
“天色已晚,不如你们明日在找吧。”郗遐不想过多理会她们,转身便要走开。
此时从树上传来一声猫叫,阿念抬高灯笼望去,惊喜道:“是晨儿,原来它爬到树上去了,害我们好找。”
郗遐无奈,飞身跃起,抓住那只白猫,又飘然落地,衣袖飞扬间,站立在不远处的程圆圆已经看呆了。
月色中的少年尽显潇洒,伸手把那只白猫交给阿念,然后嘴角划过一丝慵懒的笑意,对阿九说道:“我们走吧。”
望着郗遐远去的背影,程圆圆竟轻咬了一下嘴唇,转身疾步返回,阿念抱着白猫紧跟过去。
这般被人无视,还是第一次,程圆圆大为不解,郗遐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她,她可是东郡第一名媛,许多士子梦寐以求的佳人,拥有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怎么在郗遐这里就光芒尽失,变得没有任何魅力。她不明白,心理却逐渐失衡。
厢房内已经熄了灯,顺风紧挨着雨轻躺下,听着她讲到驴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