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但愿不虚此行,觅得良友吧。”傅畅勉强笑了笑,径直朝沐芳堂走去,祖涣和江惇紧随其后,不时笑谈着。
此时的沐芳堂内坐着一众未及弱冠的少年,有来自项城的丁氏,荥阳的俞氏,还有来自颍川、济南等地的小士族,淯阳县乐氏和高唐县刘氏也在其中。
方才手谈一局,乐令的堂侄乐高取的一次小胜,荥阳俞伟光略显不满,冷笑道:“敢问乐兄,旨不至,至不绝,何解?”
曾有客人问乐广,何为‘旨不至’,乐广不说话,用尘尾柄触碰茶几,问:到达了吗?来客回答:是的。乐广抬起尘尾,又问:到达之后,又去哪里呢?来客明白了。
“指”无须直接到达所指之物并与之合而为一,所以它完全可以离开其物。
刘寔侄孙刘野深知其实缘故,这质问中带着浓浓的挑衅,珠玉在前,他又如何作答?
但见一袭墨绿色葛袍的少年脸色平静,慢慢的喝了一口茶,眸子深邃,浅浅笑道:“庄子外物有云:‘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嵇中散在《赠秀才入军》言道:‘嘉彼钓叟,得鱼忘筌。郢人逝矣,谁与尽言’。吾等此行任重而道远,俞兄又何必在意一局之得失呢?”
俞伟光面有惭色,扭头不再看他。
而刘野心道:如此镇静自若,不愧为乐令看中的子侄,寒门之中能够定六品的佼佼者唯他一人而已。
傅畅与祖涣伫立门外,并未进入,江惇倒是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小声道:“他果然有才学,道幼兄,你看呢?”
祖涣笑而不答,傅畅却沉吟道:“人品如何,尚未可知。”
江惇微露疑惑,祖涣伸手指了指靠近窗台的棋盘,获胜者方才明显是棋走险招,剑走偏锋,乐高此人喜欢弄险,就像在军事上,敢于冒险或许可以取得奇胜,亦或者等同于自杀式的寻死。
怎料一个身影快速闪过,屋内众人无不感到震惊,那一袭白袍随风飘动,只见那人俯身望着那盘胜负已分的棋局,眼角的余光扫过乐高,冷峻的轮廓瞬时映入他眼帘,却见白袍少年盯视他片刻,恣意一笑,便拂袖而去。
“他是何人?”刘野问旁边的友人,那人摇头表示不知。
其中一人缓缓开口道:“高平郗氏,郗遐。”
此时的凌冬他们已经走过芙蓉榭,站在天泉亭上休憩一会,又漫步在金谷水边,望着浅水滩的几只白鹤,偶尔展开美丽的双翅,翩翩起舞的时候,那修长的双腿有节奏的挪动着,宛如优雅的芭蕾舞步。
当听到几声鸡鸣,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不远处藏在竹篱下的几只雉鸡,其中一只雉鸡的爪子一伸一缩,像是画圈。
鸡的眼睛是长在两侧的,它们在发现某一事物时往往是转动颈部,使其中一只眼睛正对着被注视的物体,也就是说有人正对着一只鸡,它是发现不了人的。
“凌冬,你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僻静的地方,或者说客人很少去的地方是哪里?”雨轻双眸闪动,又看了看一脸愕然的樊树,抿唇轻笑:“我今日准备了一件好玩的东西,你们猜猜看这是什么?”
雨轻从腰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尽是一块块竹片,上面刻着数字,还有黑桃、红桃、梅花、方块四种图样。
凌冬和樊树根本看不懂这是何物,只是拿起一竹片端详着,不由得问道:“雨轻小娘子,这是什么?”
“扑克。”雨轻笑道,“找一处僻静之所,你们斗地主吧。”
其实雨轻准备这副牌,主要就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从而甩开他们二人,自己才能悠闲自在的观赏这满园的景色。
“斗地主?”凌冬和樊树几乎异口同声的惊道,二人四目相对,摇着头,对如此新奇的词汇都是不知。
凌冬时刻谨记祖涣的告诫,便劝道:“这恐怕不妥,我们还是去绿漪亭吧,那里地势高,能看清中园和西园的风景,而且一带山涧水从旁而过,甚是清爽。”
“樊树,你觉得呢?”雨轻不停的给他使眼色,希望他能支持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他也是忠厚老实之仆,按耐住好奇,认同凌冬的建议,傅畅定是给他交代过,要他看紧自己,勿要恣意妄为,这般无趣的预定好的观光行程,她只好遵命了。
又穿过一带游廊,他们三人来至秋香馆,从馆内隐约传来婉转飘渺的笛声,里面还有几位舞娘的身影。
雨轻对着凌冬他们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的趴在窗前,朝里面望去,在座的人她大都认识。
东面靠前排的那名墨蓝衣袍的年轻男子,她还有些印象,在裴家是见过的,正是王敦。
只听着里面有人哈哈笑起来,“处仲兄(王敦字),你这般敷衍襄城公主(又称舞阳公主),若他日皇上追问起来,你该当如何呢?”
王敦摇头,自饮一杯酒,笑道:“阳仲兄(潘滔字),作为太子洗马,你处处忍让贾长渊,又何尝想过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
潘滔赧然,半晌无言。
笛声止,缃儿放下竹笛,丢一个眼色给青珠,室内气氛有些僵住,绿珠还在崇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