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罗伊·柯里昂将手里的书籍放到了茶几上。
侦探与医生,这是杜林写的书,这个秘密,也是最近他才刚刚了解到的事实。
摩挲着封面的雕版质感,看着窗外的夜色,回忆着书中那位名叫夏洛克所说的话。
这个世界有一個最标准的原则,那就是你做了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能够使人相信你做了什么。
是啊,做为哥本哈根的书记,罗伊·柯里昂从记事起,一直记得的都是自己母亲的愁容,父亲早早去世了,以至于他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有墙上的画像记录着这个男人存在过的事实。
什么柯里昂家族出过七个书记,三个守夜人,一个守密人……在年轻的罗伊的眼里,这都是老黄历了。
如今的北方是王国的北方,大地的主人不再是那些农夫与工人,而是贵族与国王。
一如千百年来的那样。
年轻的时候,十四、五岁时的罗伊放浪形骸,像一个标准的贵族死孩子那样到处沾花惹草,直到有一天,他喝完了草药酒有点醉醺醺的回到家,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与远道而来的伊许公爵。
那一天,公爵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我的小女儿,莉莉,我的花朵,我的骄傲,我的珍宝。
公爵大人是这么介绍他的女儿的,眼中满是宠溺,满是欢喜。
她是那么的可爱,一头长发可比长唐丝绸,肌肤赛雪,双眸似金。
罗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击碎了——眼前的这位莉莉小姐,她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楚楚动人。
罗伊花了不少功夫打听到了她的地址,用信件一次一次的妄想着打动这位名叫莉莉的女孩。
他爱她,愿意为她改去坏脾气,愿意为她变成一个好人,直到有一天,杰森教授给了他一本书。
·你这两年里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罗伊,我不得不承认,柯里昂家族的历代先祖看到你变成这样,一定会欣慰的,这是你父亲留给我的书,现在我把它还给这样的你了。
杰森教授给罗伊指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也是一条重返柯里昂家族历代先祖所走的老路。
罗伊在那一天,第一次看到了贵族光鲜表面下的灰暗,看到了民众眼底的苦痛,看到农奴没有任何希望的生活,更看到了这么多年来还有人恪守着北方主义的信条。
罗伊在失眠中写了一封长信,再一次寄给了他心爱的女孩。
他把他的疑惑,他的痛苦与他的不解都写了进去。
反正她从来没有回过信,也一定从来没有关注过一个千里之外的异性以书友写信之名的追求,他的不解与遗憾,也一定如同以前那样被束之高阁。
是啊,东部精灵领有太多比自己还优秀的男孩。
然后,他收到了回信。
·你的不解,我不知道要如何做解,因为我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你的痛苦,可以写信告诉我,妈妈的日记里说,有人分担痛苦的话,痛苦就能获得减轻。
·至于你的疑惑……爸爸说,你为什么不来东部精灵领看一看呢。
在那一天,罗伊收获了一个笔友。
有时,他会给她写信,告诉她哥本哈根这里的故事。
有时,她会给他写信,告诉他卢本林那里的传说。
直到十九岁那一年,罗伊开着他自己手工改造的摩托,忍受着颠簸,迷路,车坏了,修车,又坏了的旅途,六月出发,九月到达卢布林。
那是一天的午间,满脸胡子的年轻人推着再一次抛锚的机车,在那个小庄园前的矮墙外见到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女孩。
然后差一点就被管家与仆人当成想抢小孩的人贩子打了。
幸好罗伊带了她的亲笔书信,在听完他的解释后,她最终还是笑了。
·我以为你说你来见我,是坐着火车来的。
是啊,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傻,明明火车一周就能到的旅途,他却开着机车跑了三个多月。
但无论如何,那是一个完美的九月,她带着他在田地间奔走,看大城市看不到的星空,看着秋叶飘落。
用修好的机车载着她在平原上奔驰,然后因为机车跑不过野猪,只能抱着她跌跌撞撞的逃回镇子里。
在卢布林,罗伊发现,原来在北方王国之外的农夫虽然清苦,但依然是自由之身,他们会受到双母神的祝福,哪怕遭遇灾年,也有领主与教会的照拂。
罗伊这才明白为什么第一公社的南方军团悍不畏死,因为要是第一公社失败了,这些农夫,这些农夫的孩子,他们的后代将世代为奴。
正因为如此,让·迈耶阁下与他的军团选择了死,只为让更多还忠于主义的人离开死地,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卷土重来。
杰森教授选择了亲自去寻回自己养子的骨灰,用他的死向世人揭露这等不义。
尝过自由的滋味,无论是谁都不会回头的。
正因为如此,罗伊才第一次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为了美好的明天而死。
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无辜,都迫切的需要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