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之后,卫媪与来府中留守办事的小吏郑季日久生情,珠胎暗结,便生下了卫青。
为奴的生活实在苦难,卫媪便托人将卫青送回到了郑季的身边,希望卫青能够得到亲生父亲的照拂。
可谁知这郑季已经有了三个儿子,郑家当家主母及这三个儿子视卫青为眼中钉,将其当做牛马驱使。
童年时期的卫青吃尽了苦头,稍微长大一些之后,竟跑回到了母亲卫媪的身边,当了平阳公主骑奴。
宁可回来做奴仆,也不愿留在郑家,可见郑季及其家人对待卫青有多恶劣。
此时,郑季还在人世,但卫青恐怕已将其视作死人了,所以回答樊千秋问题时,才会面色有些古怪。
“除了宫中的卫夫人,将军家中可有其他的兄弟姊妹?”樊千秋又明知故问道。
“我的大兄早已去世,还有两个姐姐健在,可也已出嫁了。”卫青面有忧虑色。
樊千秋点了点头作思考状,这些事他早已提前查清了,此刻问得顺理成章,这两个姐姐嫁得也不错。
“将军终日都要在上林苑走动,不知令堂由何人照看?”樊千秋“图穷匕见”,问到了核心的问题。
“二姐和三姐本想接她去同住,她说在闾右为婢几十年,宁可独居,也不入闾右。”卫青无奈笑道。
“哦?年近六旬的老人家如今竟是独居啊?那不知道老人家住在哪个乡哪个里?”樊千秋再追问道。
“住在建章乡的平昌里,我给她购置了一处日字院,买了两个机灵的小婢照顾她。”卫青再回答道。
“建章乡的平昌里?”樊千秋故意作惊讶的样子道。
“家母在此处已经住了七八年了。”卫青不知樊千秋为何竟对此事很上心,更不知对方为何会惊讶。
“这建章乡平昌里最近有些不太平,听说有一伙名为‘柳盗’的蟊贼出没,专门寻孤寡吾儿家劫掠。”
樊千秋倒是也没有说谎,虽然建章乡也归万永社管辖,但是从官面上来说,樊千秋却管不到建章乡。
最近几个月,樊千秋所管的三乡勤于缉捕盗匪蟊贼,所以许多蟊贼强人就逃窜到左近的乡里搵食了。
这些乡里的治安自然就乱了许多。
大汉的法律虽然比后世严酷许多,可囿于时代背景和技术条件,这治安环境远没有后世那样清平。
每天夜里,这长安城的拐角暗渠,总是要多出几具无名的尸体,小偷小摸之事,更是会常常发生。
卫青是一个孝子,听到樊千秋提起此事,立刻就开始面露忧色,更说今日便要将老母送到阿姊家。
樊千秋眼看时机成熟,立刻就站了出来,说出了准备许久的话。
“将军且慢,伯母不愿去那闾右久住,你若强行让她去,恐怕也会不自在……亦非一个长久办法。”
“家母一直如此执拗,实在让我有一些为难。”卫青面色凝重叹道。
“将军不用担心,我倒是想了一个办法,只是不知合不合将军之意……”樊千秋作犹豫不决之色。
“樊社令直言无妨!”卫青连忙行礼问道。
“万永社同子弟都可获得一个竹符,这上面画有万永社的戳记,同子弟带回去后,可悬挂在门前。”
“万永社在城东八乡已有几分威名,寻常的群盗和蟊贼见到了,多少会给些面子,绕道而去……”
“平日里社中子弟巡视闾巷街面时,亦会多给一些关怀和看护,如此一来,寻常蟊贼更不敢放肆。”
“卫将军是六百石的建章卫,令姊更是宫中的夫人,地位尊崇,可若不嫌弃我等,亦可入万永社。”
樊千秋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为邀请卫青入社,刚才的铺垫已够多了,但他仍没有把握说服对方。
在原来的时间线上,卫青功成名就之后,非常地谨慎,不结党营私,不干涉朝政,甚至不养门客。
可那是三四十岁的卫青,如今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而已,城府还不深,还能够被拉拢。
毕竟在史书上清楚记载过,卫青曾经与郭解有过交往,甚至为了纾救郭解,罕见地向皇帝求过情。
这郭解是大汉的头号游侠,那不也就是游走在闾巷里的大号泼皮无赖子吗?
年轻的卫青愿与郭解结交,没有道理不愿与樊千秋这私社社令结交,更何况万永社还是天子爪牙。
果然,卫青仅仅只是犹豫片刻,似乎便想清楚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便排到同子弟队伍的最后面。
轮到卫青的时候,他痛快地从怀中摸出了两个半两钱,投入了案上的贝函,并在名册之上写下了自己与母亲的名字。
樊千秋听着那铜钱入函的清脆响声,心中暗叫了一声“妙”,但是在面上仍然非常平静,仿佛只是一个普通人入社。
之后,樊千秋便带着卫青走进了万永社的前院,而后又穿院而过,直接就来到了正堂背后的后院。
和前院正堂相比,后院不起眼,但却是万永社的核心区域,此处垒筑的砖墙都要厚实高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