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丧信的官员家眷,跌跌撞撞地哭着进了昭和殿。
此次死在昭和殿里的臣子,共有十一个。其中官职最高的,便是李尚书了。第一个冲进殿内的,正是李氏婆媳。当看到李尚书和李博元祖孙两个的尸首时,婆媳两个一前一后都晕了过去。
大梁的天塌了,李家的天也塌了。
其余女眷,皆放声恸哭,有几个都哭昏了过去。
姜韶华早已令太医候在一旁,方便及时为昏厥不醒的女眷们施针急救。
此外,殿内还有受了重伤的重臣,譬如一直没醒的王丞相,勉力能说话的包大将军,左大将军等人伤势轻一些。他们的家眷也都被叫了过来。
马统领一直在宫廷里四处搜寻躲藏起来的逆贼。众人都不能出昭和殿。
昭和殿里灯火通明,哭声不绝于耳。
姜韶华要总揽全局,事事都要过问,没有休息的时间。大多数时候,她沉默着跪在天子棺木前。
郑太皇太后哭昏了一回,醒来后,终于想起问询:“安国公人在何处?”
姜韶华答道:“安国公诛杀逆贼时十分英勇,不慎受了伤,有太医为他疗伤,性命没有大碍。”
没死就好。
宫里死了那么多人,连宝华公主也丧命于逆贼手中,郑太皇太后悲恸得近乎麻木。听闻安国公性命没有大碍,竟然没再多问。只低声道:“哀家已经打发人去搜寻子羡下落,只要找到他,立刻带来昭和殿。到时候,哀家要亲自问个清楚明白。”
郑宸参与谋逆……或者说可能是主谋一事,深深刺痛了郑太皇太后。
她要亲自问问那个狼心狗肺的孽障,是否真得谋害了太和帝!
便是往昔再疼爱郑宸,她也绝不能容忍姑息这等事!她要亲自处置这个孽障!让他死!
当然,郑太皇太后想的,就是处死郑宸,将所有罪名堆到郑宸头上,保住郑家。
此时天子棺木前,只有郑太皇太后和姜韶华。平王还在崔渡怀中呼呼大睡,崔渡困得厉害,眼睛也合了起来,应该没听到她们说话。
姜韶华看着郑太皇太后,缓缓道:“国有国法,该如何处置,有刑部量刑定罪。”
郑太皇太后实在太过疲累,没心情也没力气和姜韶华较劲,很快闭口不语。心里却在盘算着要如何保住郑氏满门。
这一夜,漫长极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凝滞在了浓厚的哀伤中。
天际露出一抹鱼白,晨曦悄然透过门隙撒进了一缕。
忙碌了一夜的马统领,终于露了面,身上又多了许多鲜血,带着骇人的血腥气拱手禀报:“启禀郡主,末将这一夜找出了五十多个躲藏起来的逆贼,已经全部都杀了。”
姜韶华略一点头:“派人继续搜索宫廷。另外,天已经亮了,让还能动弹的御林侍卫,都去收拾尸首。”
夜里不便,天亮了,该收拾昭和殿景阳宫外的残局了。
马统领也是狠人,杀了一天一夜,到此时已然撑得住,拱手领命。
“这些事吩咐麾下将士去便可,”姜韶华温声道:“马统领去休息半日。”
马统领却道:“末将还能撑得住。”
收拾残局,也得有信得过的人盯着才行。姜韶华见马统领说话还有力气,也就随他去了。
在崔渡怀中睡了一夜的姜颢,打个哈欠醒了。一睁眼,很是嫌弃崔渡,挣扎闹腾起来:“堂姐,我要堂姐。”
崔渡抱了小胖子一夜,姿势都没怎么缓过,全身正酸痛。被姜颂这么一推一闹,头都大了一圈。
偏偏这个平王,身份尊贵至极,又有这么多人看着,不能打也不能骂。好言好语地哄着,一句都听不进去。崔渡闹得手忙脚乱。
然后,就见姜韶华冷冷看了一眼过来:“不准闹了!”
姜颢竟然立刻就老实了。
崔渡简直叹为观止。
就在此刻,一个内侍过来禀报:“启禀郡主,范贵太妃到殿外了,是否请太妃进殿?”
按宫中规矩,范贵太妃本不该擅自来天子灵堂。
只是,这一天一夜发生了那么多事,往日的规矩早就被一破再破。昨夜就有不少女眷进了昭和殿。也不多一个范贵太妃。
姜韶华点点头:“请范贵太妃进来。”
片刻后,一身素服的范贵太妃进了昭和殿。
这一路尸山血海地走过来,范贵太妃早已吓得面色雪白,衣裳裙摆处沾染了许多血迹,走路时腿都是软的。
有力气跪灵的臣子们,现在都跪着。此时纷纷转头看向范贵太妃。
范贵太妃这三年内深居简出,久不在人前露面了。此时被众臣看着,心里发憷,双腿发抖。面上强自装出镇定的模样,竭力想表露出平王生母的风范气度来。
以后,平王就是大梁天子,她就要做大梁太后了,绝不能让臣子们小瞧。
范贵太妃这点浅薄的心思,众臣看一眼便能看出来,又如何瞒得过姜韶华?
姜韶华看着缓步而来假装自己一点都不惧怕的范贵太妃,脑海中闪过前世那个下令毒杀自己的范太后,心里竟然没什么切齿的恨意。
一个耳根软目光狭隘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