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毅王府第三日停灵结束,京中长街肃寂无人,各府门前挂白祭奠。
忠毅王府的送葬队伍前,宁瑾捧着灵位,璟珩撑着白幡,过往之人见之,莫不惊叹皇族送葬,君臣一心。
丧仪结束一月,韩宫令同忠毅侧妃,宁瑾进宫。
马车里,宁瑾看着你娘亲隆起的肚子,心里的伤痛也减少些。
“娘亲,人会有来生吗?”宁瑾问。
忠毅侧妃默然一笑。
“若是有来生,母亲要和和乐乐,长命百岁。”宁瑾伸手去摸侧妃的肚子,手心感觉到一个小小的动静,“它越来越活泼了。”
“可不要活泼,要沉静些才好,像安瑜那样才好。”侧妃温柔的笑。她太憔悴,连笑容都是病态的脆弱。
宁瑾也笑,仍然抚摸着。
宫中不便通行宫外的马车,太后体恤侧妃身子重,赐了软轿来接。又是一段路后,到了太后所居的万寿宫。
万寿宫里,太后身边嬷嬷在宫门口来接,亲自扶着侧妃入殿,却不是外殿,而是太后的寝殿。
“王妃过身,太后伤痛不已,旧疾复发,请侧妃移步寝殿说话。”嬷嬷说话也极是轻柔。
“有劳太后如此挂念。”侧妃一面说着话,一面慢慢往寝殿去。
宁瑾被另外一个嬷嬷带着,走在后面。她见此处的陈设装潢,极是典雅古朴,沉香木制的桌椅几案,紫色月影纱幔,红顶黑尾的仙鹤,却是不见什么金银玉器,香炉黑鼎。
虽是如此,可殿中多有茉莉盆植,或是时新水果,问起来香味清淡,很是新颖别致。
到了太后的寝宫,宁瑾隔了几步远的距离,看见一个仍梳着一丝不苟高髻,穿明黄寝衣的女人坐在床上,靠着真丝靠枕,头发和眼珠一样青黑,皮肤光滑,面色红润,可是神态少不了一丝萎靡,宁瑾猜测,或许是久病服药的缘故。
果然,在床边的几案上,放着一个白玉碗,腾出的热气里充斥着刺鼻的苦涩味儿。
“忠毅王府侧室萧氏,拜见太后。”侧妃挺着肚子,仍然跪在地上,艰难行礼。
宁瑾走近,看见娘亲这般艰难的被嬷嬷扶起来,而床上的太后却只是微微一笑,赐了座。
侧妃艰难的在床边坐下。
“县主,快给太后娘娘请安。”牵着宁瑾嬷嬷轻声催促着。
宁瑾提衣跪下,跪伏在地,请安道:“忠毅王府宋宁瑾,拜见太后娘娘。”
“这么小的孩子,就不要让她拘着了。”太后对宁瑾身边的嬷嬷说。
嬷嬷把宁瑾扶起来,带到太后面前。
太后左右端详一番,摸着宁瑾的脸蛋,颇为满意的点头。
“这孩子生的好,和你是一样的美貌。”太后对侧妃说,转过脸,脸上的笑意转瞬又湮灭,眼中腾出悲悯来,轻声道:“她的神情和娉儿太像了,哀家看着她,就想起娉儿儿时的样子。”
这话听来就不是对宁瑾说的,可太后偏偏是在看着宁瑾。
宁瑾知道,那个“娉儿”就是过世的王妃。
“有斯父则有此子,人道之常也。”宁瑾说道:“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
宁瑾话语带哭声,眼前朦胧,仍道:“事亲以敬,美过三牲。然如今,宁瑾未尽孝道而母亲过世。”
太后心疼的捧着宁瑾的脸,说道:“好孩子,不枉你母亲辛苦教导你一场。快别哭了,都是哀家的错,引得你又要伤心了。”
宁瑾几颗豆大的泪珠落下来,太后忙擦去了,心里却是感慨,宋宁瑾不愧是王妃教出来的。
“太后凤体要紧,不该为宁瑾小儿之语惆怅。”侧妃开口说话,颇为关切,又斥责宁瑾道:“太后面前,怎能只顾自己伤心呢?”
宁瑾心中正是想着,娘亲这话,正中下怀。
“娘亲教训的是,宁瑾知错了。”宁瑾认错道。
这二人一言一语,让太后想要追思追思都无从开口,心里的盘算更是无处可打。
“是快到冬日了,不知道王爷能不能在年关之前回来。”太后怅然道:“宫中这一年缩减用度,为边疆的战士送了几万件冬衣,还有今年宫里自己酿的百花酒,也送了过去,希望他们能在边疆过个好年。”
“边疆苦寒,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侧妃迎合道。
太后微笑点头,问:“府中事务繁杂,你身子重,可还顺心应手吗?”
说到这里,侧妃心中机警起来,答道:“太后关切,王妃在世时曾教导瑾儿管家事务,如今也是瑾儿在懵懵懂懂的打理着。”
“瑾儿吗?”太后惊诧,也不禁惊喜的拉住瑾儿,欢喜的说道:“果然是不辜负皇帝赐名,真是聪敏。”
“是,陛下恩德,瑾儿自当谨记。”侧妃说道。
宁瑾对娘亲的身世并不了解,知道娘亲是个妾室,自己从小寄养在王妃房里。以往旁人都不会提起妾室,可在自己身上,提起娘亲却是一种荣耀。
宁瑾心中再次生出这个疑惑。
正此时,外间传来喧闹的仪仗声,众人停了谈话,不多时一个身穿玄色衣袍,头戴金冠,威风凛凛的男人走进来。宁瑾见他的朱砂衣边,嵌玉宝冠,犀皮脚靴,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