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连天阔,江云护晓寒。
青青山数点,最好倚栏看。
这是前人所作的一首烟波亭,却没想到,黄金屋竟真的将这烟波亭搬来了这里。
花径,长亭。
亭廊四面都各铺设了一扇水墨玉雕屏风,屏风半虚半掩,画里画外无限江山,风烟皆入墨中。
黄金屋在亭间伫倚着阑干,正轻轻点洒笔墨描摹着最后一面屏风上的山水。
心中所念,笔下所现。
他在等着她,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他故意不去赌坊,就是为了引她来这,来看看他新造的一方自在天地。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他轻吟着的是一首前人的词,他在等着来的人接下去。
不管这人说的是“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还是“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这都是他。
他所言,他所衷,他所表。
可他最终想说的,却还是最后一句,借以聊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心。
这是他的长亭,他的酒兴,他的词中意,他的话外音。
他觉得,红袖添香,白衣卿相,此情此景,此言此人,甚美。
只不过,来的人并没有顺下他的意。
如果真的能顺了他的意,那她可就不是荼蘼。
“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身。”她看到了他所言憔悴,却借憔悴之言笑他书生百无一用,“斗筲穿窬语,衣冠楚楚兽,远看一条狗,近看黄大人。”
黄金屋突然回头,用一种极其嫌恶的眼神看着她,“粗俗,肤浅,简直是有辱斯文。”
原来一个人酝酿了许久的兴致竟可以被一句话如此轻易地败坏,白忙活了。
“只可惜粗鲁人志得意满,斯文人却只能跳脚骂娘。”
荼蘼斜眄而笑,却已经喧宾夺主先坐到了长亭的石凳上,她可没有兴致干巴巴地站在亭子外面吹风。
黄金屋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笔搁置在一边,坐到了她对面的石凳上,“你不在的时候,我常常盼着你来,可是你每次来了,我又巴不得你赶紧走,你说,这是什么毛病?”
“我知道,这叫贱。”
张子虚已经抢先说道,他十分确定,自己这一次的用词终于准确无误了。
黄金屋嫌恶的眼神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只不过一分为二也并不能够让这种情绪淡去半分。
主仆二人,一样粗俗,他暗暗叹道。
荼蘼好像很满意他的说法,“是够贱的,不对,那不叫贱,那叫慷慨。黄大人今儿个可是大手笔啊,在赌坊直接当了一回散财童子,您是没见着当时的场面,那可真是出尽了风头,一句话赢得了满堂彩。”
黄金屋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没有谁天生就是这么慷慨的,人还不都是逼出来的。”
“你在怨我去砸你的场子么?”
“我哪有这个胆子。”
“缺德事做得多了,是要遭雷劈的,我是在帮你行善积德,破财免灾。”
“那我是不是还得多谢你的提点?”
“不用不用。”荼蘼笑着摆了摆手,又将手摊开来,“人常说,大恩不言谢,您还是赏俩子儿实在些。”
“你看你,张口闭口的就是银子,多伤人心。”
“我是个人,要吃饭的。”她轻轻捋着额前的头发,她从不忌讳说这样的实话,“视金钱如粪土,那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做过的糊涂事了,现在年纪越大,就越觉得钱这东西,可真特么的是个好玩意儿。”
“是,是个好玩意儿。”黄金屋也不得不承认,毕竟他奔波来去也不过是为了这个,“所以在赌馆里你既然开了价码,我当然得二话不说巴巴地给你送上去。你向来是知道的,只要你说,只要我有。”
荼蘼瞟了他一眼,却毫不遮掩地娇羞一笑,“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内味儿呢。”
黄金屋掩嘴轻轻咳了两声,却避过她的目光,“我的心意,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么?”
“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啊,尤其是当着我的面儿。”
“心之所至,意之使然,我自问无愧于人前人后,为什么不能说?”
“没什么,就是怕你说谎话遭雷劈的时候,我还得跟着受连累。”
“你不信我?”
“我不信你,是因为你不可信。”
黄金屋的脸上略显失落,“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早就化解了嫌隙。”
荼蘼看了看周围,金钥匙已经退了下去,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她的面色突然沉了下去,“你知不知道,你要有大麻烦了。”
黄金屋却只当是一个笑话听了,“怎么,最近酒馆生意不景气,花掌柜改行去卖卜算卦了?”
“昨天我那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半掩着嘴说道,很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是被别人听了去。
黄金屋的眼睛也跟着垂了下去,兀自摩挲着面前的酒杯,“你那的人,有哪个不奇怪的?”
“你是不是觉得,不听别人的劝,从来只按自己的想法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