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眼睛睁得老大。
窥天境!
暗夜是窥空境,此时远走西境,为的就是突破窥天境,回来之后,逮谁揍谁。
所以,窥天境在他的字典里,跟“逮谁揍谁”基本可以划等号。
这里面失控的和尚,居然是这等层级的一个高手?
这非常危险!
也非常不正常!
说他危险,是因为象这种层级的高手,如果疯了,轻易之间毁灭一座城池!
说不正常,是因为修行定律:心境通达方可入窥天!
反过来也是成立的,但凡武道窥天者,心境必定异常通达!
他们见过无数的事,踏过无数的坎,神经早已百练成钢,心志也早已成熟得如同千年老竹根,天塌了,于他们也只是一片树叶落下,有什么事情,能让这样的人失控?
“我去看看吧!”
林苏抬腿出了禅房。
李归涵微微一怔,也跟了上去,夜晚那个人会失控,但到了白天,危险性没那么大,就算真的有什么变故,她也可以出手。
清晨的金岩寺,是一天中最祥和的时刻。
昨日迎他们进来的那个和尚,在佛堂外扫着地上的落叶,他的动作轻柔舒展,他目光抬起,眼中也有佛光:“两位施主,昨晚可还睡得安宁?”
“心宁,处处都是安宁!”
和尚笑了:“施主出口即是机锋,让贫僧好生佩服。”
“心中有锋,言语方为机锋,心中无锋,何处又有机锋?”
李归涵轻轻抬手,掩额。
她内心拿定了主意,绝不让面前的人参禅,如果以后他敢用这种调调跟自己说话,揍不死他!
“施主可是要用些素膳?”
“心中有食……”林苏刚刚吐出四个字,停下了:“算了,肚子还是挺诚实的,真的有些饿了……另外,我得先布施!大师叫了我一夜的施主,我好歹也得施点啥,然后才有脸吃你这顿早餐,哦,不!素膳!”
进了佛堂,向上方的菩萨合个掌,鞠个躬,然后抬手,冬!一只五两银子重的银饼丢在功德箱里。
整个过程走完,李归涵原地发懵。
结束了,去了后面的长廊,一个和尚走了过来,给他们送上米粥,还有点山间竹笋。
两人拿起快子,一扫而空。
转转佛堂,看看佛堂四周的古木,七转八转的,两人到了左侧那间禅房门口,一个小和尚在那里扫着落叶。
一无异常。
林苏踏入了这间禅室,就看到了一个中年和尚,此人月白僧袍,坐在前面平台上打坐。
林苏漫步而来,和尚眼睛慢慢睁开。
第一眼,这和尚真是慈祥啊。
“施主何所来?”
李归涵一听到这话,差点掩耳朵了,你们佛门总是来这手,你们知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说话能让人气死?
林苏澹澹一笑:“想与大师论一论佛。”
李归涵好吃惊,你不说“从来的地方来”啊?这句话,要多正确有多正确,要多废有多废,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废话,而且还禅意无穷。
面前的和尚微微一笑:“如何论之?”
林苏道:“我有一言,可乱佛心!”
大师微微点头,示意继续……
林苏道:“佛门禁杀,但佛门可知道?禁杀之门,日日皆杀,时时皆杀?”
大师微惊:“施主何出此言?”
“大师你喝水吗?”
“肉体凡胎,焉能不烧茶饮食?”
林苏手一抬,一滴茶水沾在指尖:“大师可知,一滴水中,拥有生灵千万计?你一烧一壶水,一口一杯茶,一日三餐饭,每日所杀之生,皆是千万有余?”
大师脸色霍然改变。
佛云,滴水千万灵,他所说的话,本就是从佛典中来,但引申出来的,却是佛门杀生千万,如何辩驳?
大师长长吐口气:“施主还真是一语而乱我佛心。”
林苏道:“我还有一言,可释你执念,愿闻否?”
大师手轻轻一合:“阿弥陀佛,愿闻!”
“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吃饭喝水都在杀生,包括大师在内,包括小生在内,也包括那些圣道大儒在内,没有谁真的比谁干净多少!”林苏道:“我并非南阳之人,我也无权对昔日的八千万生灵是否该杀作出评价,我只想告诉大师,我们是从滩州过来的,今日的滩州,高楼林立,小桥流水,圣道流行,百姓安居!”
李归涵心头勐地一动,他没有论佛,但却连下了两步棋,一是澹化了杀千万人的大罪,世间谁没罪?二是告诉他,当初那件事情,产生了一个极其良好的结果——这对于心怀无限愧疚之人而言,是一剂最好的安抚剂。
大师的眼睛慢慢睁开:“真是如此?”
林苏点点头:“世间事不止有善恶,还有取舍。着眼一城一地一时一事,困于善恶之一隅而不能出,终是偏执;着眼历史长河,方知值与不值。你我春风皆过客,是非功过后人评!仅此而已!”
林苏双手一合,躬身一礼,退出禅室。
大师双手合十,欠身相送。
踏出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