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季五百六十四年腊月二十八,黄历所记,值神为青龙,宜祈寿,祭祀,交易,移徙,会亲友。
然而,在这么个黄道吉日,整个京都城上空却是阴沉沉一片。本应散发光热,灼杀一切魑魅魍魉的太阳也瑟缩在黄浊厚重的云层里。寒风料峭,为这灰蒙迷暗的天空平添了一股肃杀之气。
冬日的白昼本就较短,又遇上这样的天气,时辰不过酉正,黑暗便席卷整片大地。不过,因着京都的灯会自两日前便已开始,任你是寒还是炎,是亮亦或暗,均无法影响它此时的繁华与热闹。
青洛从定国公府老侯爷的寿宴上离开,刚走出侧门,习习凉风便劈头盖脸地灌来,可她并不觉得冷,反倒是心情舒畅了许多。
出来时,因不想有人跟随,便只与母亲说想一个人到侯府花园转转,母亲知晓她素来不太喜欢各种宴会,便也同意了。如今出了侯府,她打算到不远处的主街逛逛,等宴会差不多结束了再返回。
老侯爷六十大寿,京中大多权贵都赶来恭贺,其中自也有皇家之人,不同于以往多个皇子前来,今年只有端王出现在寿宴上。如今太子已被废,朝中明面上夺嫡声势最大的就是肃王与端王。又因此次灯会期间保障京都安全的禁卫军由肃王全权负责,故而他只让人备礼送来。
宴会上,让青洛烦闷待不下去的,便是那端王。她自认从未与端王有过任何接触,云家也历来不沾染夺嫡之争,未与哪位皇子或王爷相交过深。可今日寿宴上,端王时不时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种高高在上,玩味中掺杂了丝丝幸灾乐祸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你身上即将发生有趣的事,我很期待哦!’,令她心生厌恶。
走在人声喧嚣的夜市中,青洛不禁又想起了与王诗语发生冲突的那日,那道两次扫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能感觉到,那目光的主人并非端王。可若将这两者放在一起来看,端王似是在看戏,而那日的目光,那邪肆中带着贪婪的目光,就像,就像……
“嘶─”
手臂突然传来的一阵疼痛,将青洛的思绪拉回。
紧接着从地上传来一声闷哼。
青洛转头看向罪魁祸首,见是位二十岁左右的绿衣青年,身形消瘦,面容白净,神情却似乎有些慌乱,眼珠子左右乱转,眼底有一瞬间的精光划过……
如白净书生般的面皮,配上这副滑头的神情,给她一种说不出的违和之感!
碰瓷?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在她脑海,却又被火速掐去。
因为下一秒,那青年模样的人便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随后不留任何眼神与台词,撒腿就跑。
就这样跑了?不是碰瓷?
莫非,青洛瞳孔一缩,伸手摸向腰间的荷包……
荷包还在!
青洛不明就里,今晚街上人流较大,加之自己刚刚又想得入神,一时不查才与那青年模样的人相撞。
可那人被撞倒在地,又是一副不太老实的样子。却既没讹她,也没趁机偷走她荷包。神情较为慌乱,似乎是在逃……
“快…快拦…拦住他,小贼…抓小贼,小…”
忽然,那青年逃离的反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苍老声音,片刻后,一老头吃力地从人流中跑出,浑浊的眼眸中充满了愤恨与无助。
周围大多人却不为所动,这街道上小偷偷钱袋的事每天都有好多起。能在京都城内干这个行业的,一般都是身手敏捷,速度极快之辈,很多时候连巡城侍卫都没办法,哪轮到他们来行侠仗义!
当然也有些人目露不忍,但知道自己身无武艺,人又已经跑没影了,想帮也无能为力啊!
老头也知晓他这番求助可能没什么用,只恨自己糊涂,想学年轻一代的夫妻们夜逛灯会,揣着近半年来赚的银钱,带着老婆子在夜里出来闲逛。却不想一时大意遭了贼手,他这都追了大半条街了,贼人还是没抓到!
他气喘吁吁地从青洛身旁经过,边喊边拖着几近虚脱的身体朝那青年跑开的方向踉跄追去,显得无力又倔强。
“黄大爷!”
青洛认得这位倒霉的老人,这不就是离夏大夫家医馆不远处那家馄饨摊的黄大爷吗?他们家的馄饨馅料新鲜,皮儿特薄,味道很好,分量特别足。又因着她和夏萱是小摊铺的常客,黄大爷每次都会给她们多加几个。
难道,是刚刚那青年偷了大爷的钱袋?
“啊,小…小姑娘认得…我、我黄老头?”刚迈出几步的黄老头听到有人喊他,转过身来。
乍一看,面前的姑娘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可他与老婆子好像没结识过这样的人家。再看相貌,这小姑娘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只是这眼眸中蕴溢的灵气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眼见黄大爷一脸疑惑,似是认不出自己,青洛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去他们家小摊吃馄饨时,容貌都是经过一番遮掩的。自己现下的装扮自是与那时不同,便急忙道:
“黄大爷,我是阿洛,现在没时间解释,小贼是不是长……”
经过她一番快速询问,从黄大爷口中确定了偷他钱袋的就是刚才那位绿衣青年。
“黄大爷,我